江临稳稳立在池塘边, 距离下边的池塘仅一步距离,只要稍稍再往前一点,他就肯定会掉入池塘。
推他的丫鬟趴在了地上, 许是没听到落水声, 悄悄抬头窥视, 与江临含笑的眼神对个正着。
丫鬟露出惊愕的表情, 显然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江临走回丫鬟跟前, 俯身看她, “是不是很意外我为什么没掉进水里?”
丫鬟看向江临手中的酒壶,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临又问,“是不是很奇怪, 我明明喝了酒, 却没醉,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丫鬟很想点头, 明明她亲眼看到江临把那一壶酒都喝下肚的,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但她不敢, 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看起来一副很怕的模样, “对不起公子,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是不小心摔了才会撞到公子,我知错, 求公子饶命。”
江临伸手捏住她下巴, 脸上笑意加深, “是个聪明的, 反应也快,可惜,我都听到了。”
“你想让我死,或者说你主子想让我死对吗?”江临收紧力道,捏的丫鬟脸开始变形。
丫鬟慌乱摇头,“我没有,我不敢,求求公子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她故提高了声音,像是在引起什么人注意。
江临抬眼,就看到一群原本要往小院子去的人闻声纷纷回头,其中以江锦月的反应最快,转过身就朝江临喊:“大哥哥,你又在做什么,你现在连丫鬟都要下手了吗?”
池塘是圆形,江临在的位置正好在江锦月一群人后面,他们要去小院子是从前方直接过去,与江临在的方向正好相反,如果不回头,是看不到后面发生的事的。
但早有预谋的事,又怎么可能不回头呢。
江临朝江锦月招手,“你来,过来我告诉你我在做什么。”
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反让江锦月觉得不安。
太子拉了一把江锦月,把人护在身后,皱着眉看江临,“江临,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你今日闹的事还不够吗丢人现眼!”
江临嗤笑,“太子殿下倒不丢人,就是瞎的厉害,白长了一对珠子。”
太子带着怒气大步朝江临走来,“你放肆!”
江临不理他,从酒壶中倒了杯酒,当着众人的面让丫鬟喝,丫鬟闭紧嘴巴,一个劲儿摇头。
“一杯酒而已,就这么让你害怕?你放心,只要你喝了这杯酒,再自个儿跳下池塘,我就不追究你了。”
丫鬟还是摇头,满脸抗拒,眼神中甚至能看出恐惧。
“这么不愿意啊,为什么呢?难道是知道些什么?”江临追问。
江锦月又站了出来,“江临,你何必这么难为一个小丫鬟,你心怎么这么狠!”
这话刺激到江临了,他将手中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猛的蹿到江锦月跟前,抬手就掐住了江锦月脖子,“那也比不过你!”
“江临,你做什么,还不快放了你妹妹,”太子上手要拉江临。
江临偏头,双眼染上红晕,眼中尽是狠戾,“滚!”
丝毫不给太子面子。
江锦月挣扎着,用手拍打江临,艰难的质问,“江…江临,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临提着酒壶直接往江锦月嘴里灌酒,“你说我要做什么,你不是想要我命吗,那我们就看看到底谁要谁的命。”
江锦月挣扎的更起劲儿,闭着嘴说什么都不肯喝酒。
“喝呀,这就怕了,不是你自己下的药吗,什么效果你最清楚,但肯定要不了命,这都不敢喝吗?”
江锦月还是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江临你快放开我。”
太子也吩咐人,“来人,快把江临拉开!”
江临一个冷眼过去,“试试,我只要是稍一用力就能你捏断江锦月的脖子,我们看谁的动作更快。”
太子叫来的人踌躇不前,太子冷声道:“江临,你好大的胆子,你今儿要是敢伤了锦月,小心孤摘了你的脑袋!”
江临回看太子,“你趁早抠了你脑门下的那两珠子,少出来丢人。”
“你!”太子气急,伸手一指,“拉开他,他若敢反抗,就地处决。”
刚说完,江锦月就惨叫一声,几乎可以看到江临掐着江锦月脖子的手青筋暴起,太子的人再次驻足。
江临看着连出气都困难的江锦月,放柔了语气,“给我酒里下药,让丫鬟来推我下水,要我的命,真不愧是江大小姐。”
“我知道你会说不是你做的,我也没证据能证明是你做的,放心,我不跟你讲证据,我只会以牙还牙。”
江临说着,脸上已经带了明显的杀意,手上用的劲儿更大,已经掐的江锦月要翻白眼了,“江锦月,你要对付我没问题,但你敢对卫云葭下手,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今日卫云葭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要你偿命。”
在场的人都被江临身上爆发出来的狠戾惊到了,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而他们也全然没想到,江锦月跟江临的博弈中竟还掺杂了个卫云葭。
人群中不知谁开口说了句,“卫家那位小姐才十二三岁吧?”
江临松了掐住江锦月脖子的手,改为捏她肩膀,冷冷道:“是啊,十二三岁,可有的畜生连个孩子都要算计。”
手上一个用劲儿,江锦月胳膊直接被他卸了,江锦月在咳嗽中还抽出时间惨叫了一声。
江临将人一推,江锦月跌坐在地上,“这是你算计我的代价,你最好祈祷云葭没任何事,否则我会让你从此都做个废人。”
接着,江临视线在其他人身上扫过,“江锦月刚才要带你们去看花对吧,那就走吧,过去看。”
众人有些摸不清江临到底想做什么,但刚才江临表现出来的狠劲儿告诉他们,这是个不好招惹的。
江临就跟赶鸭子一般把一群人往那个小院子赶,完全无视了在后面咳嗽惨叫的江锦月以及要留下来照顾她的太子。
进了小院子,最先入眼的不是院里摆的那些话,而是后面那一间间关着门的屋子,只要不是实在太傻的,大约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有人落后几步问江临,“卫家小姐年龄还小,你这样大张旗鼓的闹,就不怕她真出了事有损她名声吗,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会受不住的。”
江临道:“我不说,江锦月会那么好心的帮忙保守秘密吗?”
如果他们藏着掖着,只怕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到时也会流言满天,更不可能给卫云葭活路。
在江临要去挨间推门的时候,清河郡王夫妇也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江临猜应该跟他让白蔷转告的话有关。
清河郡王歉意的走到江临面前,“贤侄,这事……”清河郡王叹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江临让白蔷去开门,自己应付清河郡王,他道:“郡王,带我妹妹走的是府上的人,人也是在府上不见的,我也不说太多,就请郡王自己想想到底谁能指挥你府上的下人。”
清河郡王妃往前两步,面色不善的质问江临,“卫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郡王府故意害人了?”
卫夫人这称呼,明显就是为了折辱江临,开口就不善,江临视线郡王妃身上定了片刻,然后道:“是与不是,郡王妃不是最清楚吗,若不是早有准备,怎么会有今日的花宴以及送到卫家的请帖呢。郡王妃你说对吗?”
“找到了,找到了,少夫人快来。”清河郡王妃还没回答,白蔷的声音倒先传了过来。
江临立马跑过去,看到两个姑娘好好的在床上坐着,顿时松了一口气。
陪卫云葭一起的那位姑娘正是之前一直帮江临说话的那位。
卫云葭对着江临叫了声哥哥,然后就红了眼眶,江临示意白蔷过去抱抱她家小姐,自己跟那位姑娘道谢。
“我叫尹菲菲,你们可算来了,那个打晕卫云葭的人在屋里,你们进去看吧。”
江临拱手致谢,“多谢尹小姐,不知尹小姐是怎么与我妹妹碰到一块儿的,能说说吗?”
尹菲菲点头,“当然没问题,你们今日都要谢本小姐,否则事情肯定就闹大了。”
尹菲菲说,她原本也是去更衣的,结果才进去就听到一声响,她下意识看去,就看到一个男人扛着一女子要跑。尹菲菲从那女子身上的衣服认出是卫云葭,就连忙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那男子把卫云葭扛到了一个房间里,尹菲菲一下就猜到他想做什么了,她在院子里找了块石头,开门就往那男人头上砸,把人给砸晕了。
之后就把卫云葭给叫醒,两人怕那男人醒来她们两打不过,就直接用被子把人裹紧卡在了椅子下,她们两在屋里等着。
尹菲菲道:“原本我们想马上跑出去叫人的,但一想好好的郡王府怎么会出现男人跑到茅厕掳人的,肯定是有人故意算计。闹这种事不就是想毁了卫云葭名声嘛,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大群人来看热闹,我们到时候看谁是领头或提议来这儿的人,肯定谁就是算计卫云葭的人。”
尹菲菲说完就问,“对了,是谁提议让你们来的?”
在场的人下意识想到同一个名字,江锦月。
江临想的却是,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还很勇敢。
男人很快被搬了出来,小姑娘下手重,脑袋被石头砸破了,这会儿也没醒。
江临同清河郡王说:“府上发生这样的事想必郡王也是不愿看到的,这人一看就不是府内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怎么进来的,以及幕后指使是谁,都需要查,我看不如就交给衙门处置吧,卫家要一个结果。”
清河郡王还没应,郡王妃就迫不及待的出声阻拦,“卫小姐毫发无损,一点事都没有,还送什么衙门,我看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不然传出去卫小姐名声也不好听。”
“到底是云葭名声不好听还是郡王府的名声不好听呢?”江临直视郡王妃。
清河郡王瞪了眼自家夫人,今日这么多人看着,郡王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本就脸上不好看,倘若还包庇这企图不轨的歹徒,只怕往后清河郡王府难以在盛京立足。
“送!”清河郡王道,“送去衙门审清楚到底是谁指使的,查出来后不论是谁,绝不能轻饶。”
郡王妃的脸当场白了几分。
郡王府的下人正要抬着男人走,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众人回头,就看到周成望和杜玉翎也抓了个人来,两人一左一右的押着那人胳膊,边往前走周成望边说,“别着急啊,这儿还有个呢。”
等押着人走近了,周成望往男人膝盖一踢,让男人跪下,他道:“在郡王府后门附近抓到的,我们见他鬼鬼祟祟,就想抓来问问,没想到这一问还真问出点东西了。”
周成望又踢了男人一脚,“你自个儿说,要是敢有半句谎话,小心爷割了你的舌头!”
男人眼角和嘴角都有清淤,显然来之前就已经挨过揍了。
男人哆嗦道:“小人…小人是来负责接应的,有人让小人来带一个姑娘走,小人就是拿银子办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各位大人饶小人一命吧,”男人砰砰砰磕头。
江临敛眉,“把人送哪儿去?”
“送…送城外的天华山去……”
天华山三个字一出,就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山上可都是土匪,女子若是上了山……”
话没完,后果只要一想就知道,上去了,焉能清白的回来,而且即便清白的回来了,名声也毁了。
可以说这是一环一环的要毁卫云葭名声,更要她是死!
卫云葭挨着白蔷,呆呆的听着这些话,脸上茫然又不可置信,到底是谁那么狠心,要这么害她。
周成望又踹了男人一脚,“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又是怎么混进郡王府的。”
男人却摇着头一个劲儿的说不知道,周成望还要踹他,被杜玉翎给拦住了,“算了,估计是真不知道,毕竟做坏事的人肯定会很谨慎,就一起送到衙门吧。”
“反正这事跟郡王府脱不了关系,我们等着衙门的消息就是,”杜玉翎在说这话时,视线在清河郡王跟郡王妃身上扫过,像是在说,如果衙门没给消息,就肯定是郡王府做了什么。
清河郡王脸色铁青,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的,他手一挥让下人将人带走,凛声道:“把人看紧了,若出了什么事,拿你们是问。”
他表明了态度,郡王妃却还想劝一劝,不过清河郡王脸色实在不好看,郡王妃被迫将阻拦的话咽了回去。
……
这边事了,太子也带着人过来了,就是表情不善,看江临的目光带刺,像要杀人一般。
“江临,你好大的胆子,就因为一场莫须有的闹剧,就敢当众伤人,还敢对孤不敬,你可知罪!”
江临朝太子行礼,“殿下,方才确实是我太着急,说话冲动了些,江临在这儿给殿下赔礼道歉了。”
至于罪,江临是不认的。
太子眼神阴鹜,“江临,你一句赔礼道歉就想将你辱骂孤的事揭过,痴心妄想,辱骂太子,便为藐视皇室,郡王,你说该当何罪?”
清河郡王小心的看了太子一眼,“大不敬,当诛。”
“既如此,来人,把江临拉出去给孤砍了,”太子吩咐。
太子身后的人立马上前,把江临抓住了。
卫云葭和周成望几人都要上前阻拦,江临朝他们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什么,顺从的被押着带走了。
他一句不辩解,太子反而觉得不对劲儿,又把人喊住,“站住,江临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江临摇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子要百姓死,百姓自然不敢不从,小民并无遗言。”
说完,江临主动朝外走。
然后太子脸就更阴沉了,无故要臣死的君乃昏君,而随意杀一个百姓的太子,必然也成不了明君。
太子从江临的话中揣摩意思,然后就更想弄死江临了,偏这么多人看着,他若真这么做了,只怕不仅要被传一句心胸狭隘,更会被大皇子二皇子等人捏作把柄,用来对付他。
“江临,孤念在你是初犯的份儿上,这回就不砍你脑袋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便罚你为街上乞丐施粥三月,你可认?”
江临转身,“小民认,殿下如此风度实有明君之风,小民多谢殿下。”
太子自然听出江临的弦外之音,他一个太子有明君之风,这是在说他觊觎皇位呢。若让他父皇知道了……太子心头火直往上冒,又想呵斥江临,偏江临低着头行礼,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最后太子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