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晚风大,树叶摩挲,再加上周围破旧的门窗,被吹的吱吱呀呀,但凡小一些的动静,都被掩盖住了。
而那咝咝咝的古怪动静,在嘈杂的夜晚,竟然十分清晰。
孟山水心说:若是蛇吐信子的声音,那得是多大的蛇?
五人刚才还在正殿里讨论旱龙和蟒蛇,此时一听这动静,不由得面面相觑,有些发怵。
孟山水瞧着跟前这四个文化人,也不能指望他们什么,当即伸手在挎包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红色的扁铁盒来。
阿桐一看,咦了一声:“龙虎清凉膏?我小时候用过。”
孟山水抠出油膏,在帽子、衣服、裤腿等地方,胡乱抹开,瞬间,混合了薄荷素油,桉油,樟脑油等物质的膏体,散发出了极其清凉而刺激的味道。
这味道对于蛇虫鼠蚁来说,刺激性极强,它们闻见这味儿就会绕道。平时孟山水巡山时,都会随身携带一盒,可谓是护林员必不可少的法宝。
他听着那动静一直没停,担心真有巨蟒毒蛇一类的,就赶紧往自己衣服上涂了一些。
涂完,又顺势把盒子递给四人,让他们也涂上,这才打着手电筒,找蒋向阳要了根钢管防身,抄着钢管往偏殿挪去。
他得弄清楚,那动静,究竟是人弄出来的,还是其它什么东西。
然而,离奇的是,孟山水几乎一进入偏殿,那咝咝咝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他打着手电迅速扫了一圈,里头的模样,如蒋向阳之前描述的那般,积满灰尘的地面,全是那几个偷猎者留下的脚印。
里面简易的家具,如桌案、衣柜、床榻一类的,也没有受到打砸。
这地方应该是为了给那些一年祭祀一次的人歇夜,所以布置简陋,用的是大通铺。房间的纵深约有七八米,但宽至少二十来米,可以容不少人在通铺上躺一排过夜。
不过,由于年代久远,这些木制家具,多已经霉腐,许多还长了木菌,看起来不怎么禁得起折腾,估计一摔就烂。
这里头别说人或者蛇,连蜘蛛也没瞧见一只。
后面抹好油膏的阿桐等人紧跟进来,阿桐递给孟山水一个空盒子,孟山水一噎:“全抹了?”
阿桐有些心虚,道:“多抹点,万一真有巨蟒,它一嫌弃,不就不吃咱了吗?”
孟山水收起空盒子,道:“这盒油膏,你们科研所报销。”说话间,他弯着腰,打着手电筒,将这地方犄角旮旯全扫了一遍,除了那些凌乱的人脚印,还真是什么也没有。
孟山水琢磨着不对,可能自己五人来时,光源暴露,所以那四个偷猎贼提前撤了?
不过,既然要撤离,那肯定得先离开这古祠,无论是走门还是翻墙,古祠外围肯定会留下痕迹,顺着那些痕迹立刻追上去,也为时不晚。
他将自己的念头一说,示意众人不要再在古祠内耽误了,还是赶紧出去外面找,谁知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响。
“嚯!”蒋向阳被这动静吓的整个人一跳,嘴里怪叫一声,转头看去,却是原本开着的木门,竟然被夜风吹的猛地关在了一起。
那声响,是门被夜风暴力关上的声音。
外头的篝火,本就快要熄灭了,能透进来的光并不多,门一关,顿时隔绝了外面的光源,整个偏殿都暗了下来。
“这样的天,会不会下雨?”阿桐问了一句。
孟山水一边朝门口走,准备推门,一边道:“前两天刚下过一场豪雨,今天不会的。这大巴山脉地形太复杂,风势琢磨不透,我还遇到过一次黑毛风。”
黑毛风,就是那种能把地上的沙土树叶都卷起来的风,没有龙卷风那么有破坏性,但一通刮起来,人眼睛都睁不开,天昏地暗,树叶沙尘乱飞。
今晚这风虽然大,但比起黑毛风还差的远。
孟山水急急往门口走,想到空地处的篝火还没熄灭,那么多火红的柴块儿,风一刮,容易带跑火星。
周围本身就堆着干草枯柴,这儿又是木结构的建筑,要是着了火就就不妙了,得赶紧出去,不管怎么样,先把那堆火灭了。
然而,孟山水走了没两步,脚下却一顿,手里的手电筒,猛地往左边打去,整个人也跟着一侧头。
阿桐紧跟在他身边,她也是个急性子,两人都是步伐匆匆的,此时孟山水突然一停,阿桐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了他背上,一时间捂着鼻子,眼泪差点没流出来:“孟哥,你……”
她话没说完,孟山水猛地呵斥了一声:“别出声!”
阿桐愣了,不止阿桐,连旁边的四眼等人都为之一怔。
他们四人,两年前就认识孟山水了,但当时也只是工作上打了点交道,并不是特别熟识。说起来,反到是这一次,为了同一个目标,大家凑在一起,因此快速的熟络起来。
在祁予琮等人的映像中,孟山水是个比较老派而沉稳的人,他跟同年龄段的年轻人有些不太一样。
年轻人是热闹的,他们或朝九晚五,或挤着公交,或骂着房价,或义愤填膺,批判着某些为富不仁的恶徒。即便有诸多抱怨,但他们依旧奋斗着、嬉笑怒骂着,玩着互联网,追着潮流。
他们开黑玩游戏,也打开各种社交软件,接受最新的讯息。
他们享受于现代生活的便利,也会回头,追寻传统文化的复兴。
但孟山水和他们似乎都不一样,祁予琮没见过一个年轻人,会这么老成、温和、并且甘于寂寞。
严肃和温柔,有时候并不冲突,因此,当一向老成温和的孟山水,突然对阿桐呵斥出声时,众人都意识到是出事儿了。
此时孟山水死死盯着左侧的墙面,因为偏殿很长,因此除了大门外,还有木制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