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公公了。”端木绯笑吟吟地对着那中年太监拱了拱手,笑得甜糯可爱。
“哪里哪里,这是咱家应当的。”中年太监近乎谄媚地说道。能在督主的义妹跟前露脸,那可是他的荣幸。
端木绯又对着中年太监灿然一笑,挽着端木纭,继续往前走去。
四夷馆发生的这一切对于端木绯和端木纭而言,微不足道,姐妹俩转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继续朝兰亭街的方向走去。
走到分岔路口时,一个着青莲色锦袍的少年从右手边的兰亭街走来,差点就与端木绯撞了个满怀。
端木绯怔了怔,跟着就露出灿烂的笑靥,“封公子,真巧。”
“真巧。”封炎看着她,也勾唇笑了,凤眸熠熠生辉。
其实一点也不巧,方才他听五城兵马司的几个巡卫提起在兴远街看到了端木绯,就特意赶来这里与端木绯“偶遇”。
这时间算得正正好!
封炎的嘴角翘得更高了,觉得五城兵马司的这些小弟们真是比他们公主府的暗卫要机灵多了。
像上个月端木绯出痘,他晚了大半天才从岑隐派去的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事后,他每每想到这点,就觉得懊恼极了。
他派在端木绯身边的暗卫真真都是榆木疙瘩,他吩咐他们只要暗中保护就行,他们就真的只“保护”了,连出痘这样的大事也不来禀告自己!
端木纭可谓旁观者清,隐约看出了什么,眼里的笑意更浓了,对于封炎,她心里颇有种姐姐看妹婿越看越有趣的感慨。
端木纭故意道:“封公子,我和蓁蓁正要去前头的金玉斋看首饰。”
封炎给端木纭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连忙接口道:“蓁蓁,我陪你和姐姐一起去吧。”
这只是一件小事,端木绯根本就没多想,就应了。
三人在十字路口右转,进了前面的金玉斋。
端木绯和端木纭也是金玉斋的常客了,掌柜一看到她们姐妹来了,亲自迎了上来,笑呵呵地说道:“端木大姑娘,四姑娘,这正好昨天铺子里来了不少江南来的新首饰,两位可要看看?”
江南的首饰婉约精致,款式新颖,端木纭给端木绯备的嫁妆里就有不少是来自江南的首饰,她立刻就让掌柜的把首饰拿出来瞧瞧。
“端木大姑娘,四姑娘,还有这位公子,里面请。”掌柜殷勤地请他们去了里面的贵宾室,又吩咐伙计去把那些新到的首饰拿出来。
后面的贵宾室与前面也不过是一帘之隔,却是幽静了不少,屋子里点着淡淡的熏香,让人闻了心境平和。
两个伙计捧来了好几个红漆木托盘放在靠墙的长案上,托盘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玉饰,发钗发簪、耳环耳珰、抹额项圈、珠花华盛、玉佩戒子等等,应有尽有,一片珠光宝气,看得人目不暇接。
端木纭想着要配那个绣火鲤的碧色骑装,就专捡翡翠和嵌了红宝石、红珊瑚的,兴致勃勃地在端木绯的头上比着,觉得是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干脆就让掌柜全都替她包起来。
掌柜乐不可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吩咐伙计忙前忙后。
连封炎也来凑热闹,捧起其中一个托盘送到端木绯的跟前,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她:“蓁蓁,你看看这些怎么样?”
空气中静了一静。
端木绯神色复杂地看着托盘上的首饰,这是一套红宝石头面,红宝石的成色很好,工匠的手艺也很精细,绝非那种粗制滥造之物,可是这套头面实在是太富丽了一些,就像是某些暴发户似的巴不得把金银首饰全往身上戴。
端木绯看了看那些首饰,又看了看封炎,他身上的锦袍是由青莲色鲤鱼浪花水纹云锦制成,料子上嵌的金丝在窗口的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这颜色鲜艳、图案绚丽的料子衬得少年的面庞像是在发光似的,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说来,封炎好像很喜欢这种颜色鲜亮的料子呢。
端木绯默默地回忆着封炎曾穿过的衣袍,再看看托盘上的那些过分“富丽”的首饰,又想起她的李家表哥,心里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对于他们这些公子哥的眼光,有些一言难尽。
“封公子,这种类似的首饰我有不少了。”端木绯委婉地说道。
封炎毫不泄气,转头问掌柜:“掌柜的,你这里可还有什么别的新样式?”他的眸子明亮如星辰。
端木绯对于封炎这种“过分明亮”的眼神太熟悉了,每次姐姐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就非要买点什么回去……
端木绯想了想,故意转移封炎的注意力:“封公子,你喜欢蹴鞠吗?涵星表姐要组队和锦绣县主比赛蹴鞠,姐姐和攸表哥他们都会参加,可惜我不会蹴鞠。”端木绯惋惜地叹道。
封炎闻言,想也不想地说道,“那我替你去比赛!”封炎一脸殷切讨好地看着端木绯。
有了封炎加入,这场比赛一定会更精彩。端木绯乐滋滋地想着,频频点头,笑吟吟地合掌道:“那等比赛那天,我去给你和姐姐还有攸表哥他们助威!”
封炎的眸子更亮了,理所当然地说道:“蓁蓁,你放心,我们一定赢。”他一定给蓁蓁争脸!
唯恐端木绯不信,封炎急切地又道:“蓁蓁,我记得隔壁的有一家铺子卖皮鞠,我们去买一个,我蹴鞠给你看。”
端木绯登时就忘了她原本的意图,眸子晶亮,想也不想地一把拉起了封炎的手,就往外去,嘴里说道:“姐姐,我跟封公子去隔壁买皮鞠了。”
她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打帘冲了出去,只看那道锦帘在半空中来回晃荡着。
妹妹还是孩子呢。端木纭失笑地摇了摇头。
当端木绯柔软的小手拉上他的那一瞬,封炎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掌心那温暖柔软而又细腻的小手,俊美的脸庞上泛出傻乎乎的笑容。
他任由端木绯拉着他出了金玉斋,然后又进了隔壁的铺子。
隔壁是一家卖蹴鞠与马球用具的铺子,不止是有皮鞠,也有打马球用的鞠杖、马鞭等。
伙计一看有客人来了,立刻就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还有这位姑娘,不知道两位想买些什么?”伙计自然看到了两人交握的双手,古怪的眼神停留了一瞬。
端木绯傻乎乎地顺着伙计的视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牵着封炎的手,身子差点没石化。
她……她……她又忘形了!
不过幸好,他们已经定亲了,所以她应该不算“轻薄”了他吧?
没错,就是这样。
想着,端木绯悬在半空的心又放下了,定了亲真好!
她很“自然”地松开了封炎的手,抬手随意地指了某个黑色的皮鞠问道:“封公子,这个怎么样?”
封炎动了动眉梢,虽然他觉得这个皮鞠素了点,不过蓁蓁喜欢就好。
“这个皮鞠我们买了。”封炎从腰带里摸出个银锞子,随意地丢给了伙计,随手就抓起了那个黑色的皮鞠。
这皮鞠是用十二瓣硝制过的牛皮缝合而成,球体中充气,约莫人的头颅大小。
见封炎轻轻松松地就用一手把皮鞠稳稳地抓了起来,端木绯默默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比他小了快一半的手掌,又抬眼去看封炎的大掌,心道:她的手是小,但是够灵巧是不是?
封炎见端木绯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皮鞠,讨好地说道:“蓁蓁,我表演‘白打’给你看好不好?”
蹴鞠有两种玩法,一种是带球门的蹴鞠比赛;另一种就是“白打”,以除了手意外的身体其他部位来顶皮鞠,做出各种高难度的技巧。
端木绯目光灼灼地看着封炎,直点头。
封炎拉着端木绯出了铺子,在街边就开始演示给她看,比如以脚踢起皮鞠使其高起落下,称为“飞弄”;比如让皮鞠起伏于身上为“滚弄”;比如用上身触皮鞠称为上截解数……
他的身形灵活矫健,蹴起皮鞠来动作更是如行云流水,矫若游龙,迅若流电,那皮鞠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般,时而飞起,时而滚动,时而回旋,时而坠落……
端木绯看得目不暇接,直接能“啪啪”地连连鼓掌。
封炎见状,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又连着表演了高难度的“流星赶月”、“八仙过海”、“落花流水”等等。
封炎的技巧那自是一等一的,不知不觉中,就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围观,有人也跟着端木绯鼓起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个少年郎的‘白打’玩得可真精彩,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你就别吹牛了,你年轻时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呢,就能玩几下‘飞弄’而已。”
“我都好几年没看到蹴鞠玩得这么好的少年郎了。”
“……”
端木绯与有荣焉地频频点头,兴奋得脸颊上染上了一片红润的飞霞,心道:要论“玩”,封炎确实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端木绯拍得掌心都疼了,忽然,就听“咚铛”几声,几个铜板被一个老妇随手抛在了地上,老妇的嘴里还咕哝着:“怎么也不放个碗或者罐子……”
紧接着,围观的好几人也都往地上丢了些铜板,其中某个铜板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端木绯的鞋边,“铛”的一声,那个铜板平躺在了地面上。
端木绯傻乎乎地盯着脚边的那个铜板,甚至忘了鼓掌,心里浮现某个想法:莫非……莫非封炎是被人当成是卖艺的了?!
想着,端木绯抬眼再次看向了封炎,却见封炎似乎全不在意,笑吟吟地又使了几招花里胡哨的技巧,什么转乾坤,什么斜插花,什么旱地拾鱼……
周围的铜板“哗啦啦”地如雨下,夹杂着一个冷笑声从端木绯身后传来:“哎呦喂,封炎,你可真有兴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