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子们又去取了鞍和马镫来。
那马鞍是白电换用的,有些陈旧了。李恒左右看了,道,“颜色不是很配得上。你自己找工匠做一个白的,好看些。”
顾皎开心得要命了,哪儿还管得了好看不好看?趁着李恒扶她上鞍的机会,嘴唇擦着他脸颊过去,顺势亲了一口。
李恒低眉敛目,眼睛却是在笑的。
待她坐好,李恒拉着马缰,往外走。
顾皎往日骑马,虽然也是慢慢走,但总提心吊胆;这会子大约是被喜悦冲昏了头,什么害怕的感觉都没了,眼睛只看着李恒。
朱襄目睹全场,问柴文俊,“你见过恒哥这样?”
柴文俊摇头,“想不到,他竟然是如此重情之人。”
此情,乃是儿女私情。
李恒牵着走了一阵子,距离庄口已经算远了。
顾皎道,“延之,谢谢你送的马,我很喜欢。”
他抬头看她一眼,道,“我观你虽然没甚天赋,但日日勤练,应该不会荒废了好马。”
“剩下的那两匹,也是给我的?”她问。
他摇头,“不是。”
“白放着呢?还是给世子和卢士信?二哥说了许久要为我买马,却说马贩子买不着好马了。”
“那是自然。为了中秋和谈,王爷都在收拢好马,马贩子们日日来送。他们若是想要,只能在郡城找。”
顾皎并不吃惊,“看来,这仗是打定了。”
李恒颔首。
她叹了口气,看来,年关果然难过。
“那马,是给辜大和许星备的。”他又道。
辜大好理解,许星是谁?顾皎疑惑地看着他,他指向不远处正在稻田间巡逻的巡逻队,道,“你看那处。”
顾皎放眼,果见辜大走在最前面,后面跟了个身量差不多却几乎瘦了一半的年轻后生,后生面黑,但身姿极轻灵。
那便是许星?
“若是和谈不顺,与京州王的战事短时间内难了。我必是要去做前锋的,可深入京州后,便无法顾及你。志坚我自会留下,可他是军人,合该受世子和郡主支配。你身边只辜大一人,岳丈那处恐也无暇他顾。因此,将许星召来了。他是许慎先生的远房后辈,自小不爱学文,偏好耍刀弄枪,身手比常人好了许多。我不欲招人眼,只托言他是辜大的远亲,找了来放在巡逻队中。你若是遇上危难之事,找他即可。”
马蹄打在路面上,嘀嘀嗒嗒地响着,仿佛是敲在顾皎的心上。
顾皎身在异乡,害怕过,恐慌过,失眠痛苦过,也后悔过,常觉自己独身一人,怕是死了也无人会在意。她从李恒那里要到了护她的承诺,但真心从未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过。她日日操劳,将身边可用之物和可用之人算的干干净净,只当真心能换来真心。可当那真心当真被捧出来的时候,她却是慌张的。
李恒什么也不知道,他对她,比她对他纯粹太多。
“怎地不说话?还是在害怕吗?”他问,“皎皎,我虽愿意带你走遍四方,但目前委实不能。”
顾皎抖了一下缰绳,打在他身上,“你怎地不提前说一声?害得人家怪担心的。”
“你不喜欢惊喜吗?还是说,有别的想要的生日礼物?”
所以,骏马和可靠的护卫,都是生日礼物?她的生日是无法大办了,只得这般意思意思。
“有。”她道。
“甚?”他问。
顾皎咬唇看着他,他则偏头对上。她紧了紧缰绳,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临头了却是害怕。她想了想,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出去求前程,我自不阻拦。其实要过年关,我也不是很担心,只是平生头一遭,心里慌乱罢了。当真到了性命关头,谁还顾得怕?带着人径直钻山里找宽爷去便是了。因此,这些礼物我虽喜欢,但却不是最中意的。我现在只想,待王爷那边大定下来,龙口也无风波。若是条件允许,无论你去哪儿,都得带上我。”
他眉动了动,显有些不赞同。
“你别那样表情,我身体现都大好了。等骑马学会,路一直修出去,有哪儿是去不了的?”
“行。”
朱世杰摆开了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旁边美貌的丫头伺候茶水,冰盆摆在旁边,透着丝丝的凉气儿。
内间偶然传来一点药香,一两声嘤咛呜咽。
他放下一颗黑子,“去瞧瞧,将军若是回来了,请他来一趟。”
丫头应声,放下茶壶,自去。
朱世杰捻起白子略想了想,无奈被幽怨的哭声岔了思路,最终却丢开。他起身,走到内间,朦胧的纱帐里伏着一具婀娜的身体。他知那身体的好处,便有些不忍起来。
“雪梅,别哭坏了。”他道。
那叫雪梅的王家小姐扭了扭身体,哽咽着道,“世子昨日说的好话,因在此处无父母亲长,只得一个妹妹,便叫我去见见她。我只当世子家人都如世子一般和气,规规矩矩装扮了去,谁知道被那般对待?连个丫头也不如,直接没脸了。我本,本就说了,无媒无聘,不要逾矩。你偏说家中母老虎无礼,早就要休了去,咱们且拜过天地就算。我信了你。结果呢?当我是什么了?我也是龙口王家正经的小姐,清清白白的人家。我爹还跟着去郡城献粮,连王爷也给了嘉奖——”
哭得花枝乱颤,可人痛。
朱世杰被这一通柔声哭求,本心软了些。男人嘛,为了成事,甚话都能往外说,确实有点儿理亏。可她若当真无它想,怎可能半夜出来偶遇?既大家有心成了好事,何必紧咬着不放呢?无非是该要到手的好处还没拿到,闹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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