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王和飞燕两人都知道对方伏兵存在,也知道对方在打自己的主意,谁先暴露出来就会被偷袭。于是双方都潜藏起来,既不敢生火造饭,也不敢出来活动,都等着对方露出破绽。结果双方就在山路周围各自埋伏了一个月。
肖青长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头发也赶了粘,身上爬满了虱子臭虫,士兵们也早已吃完了干粮,只能在晚上悄悄地在地上挖些虫子吃。最后肖青终于没有熬过叛军,不得不退走,结果半路上被飞燕伏击一场,狼狈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事后肖青才是从白露山的俘虏那得知,个娘贼的,竟是一早便准备着耗死他们,那些个伏兵们竟是预备了北地特有的肉干,磨成了粉末,随身携带着满满几袋子,一口肉粉能顶上大半天,趴伏一个月都是没问题!
害得肖青每当想起这段往事,都会隐约觉得有半截虫子在舌尖跳跃……真是少年往事不堪回首,骁王的心事倒是被肖青说中了。昨日也是气急了,才勃然大怒,可是怒火宣泄了一通后,该是如何体面的收场?
骁王觉得自己是在是对那女人太过有耐心了,以至于她竟然是不知自己的底线是在何处,竟然胆大包天犯下这私自避孕的错事来。
男人的自尊便是被那一盒艳红透香的胭脂击打得片甲不留。这女人的心当真是被铁汁包裹住了,没有半点的柔情吗?
骁王觉得这事,不能像以往那般,被自己大度一笑,便是若无其事的一带而过。此番不整治些家规出来,以后岂不是连偷养汉子的贼心都生了出来?可是心里虽然硬冷地这般盘算,却又是想着,若她肯主动搞个错,服个软,其实也是可以稍微小惩一番,便可以既往不咎的。
可是千算万算,独独漏算了一样。就像肖青所言那女人的耐劲儿可是从来都不输人的。这般不理不睬,岂不是正随了她的心意?
以往自己若是这般忙于公务,那窈窕的身影一早便映在了书房的轩窗前了,精心熬炖的燕窝银耳补汤,小巧精致的茶点,在食盒子里装得妥妥帖帖,样样都是小厨子里一双素手亲自捏出来的。咬上一口,再送上一杯香茗,再疲累也是顿又干劲十足了。
可是今日倒好,眼看着日头西落,一夜一天了,竟是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她可是真是反了天了!
想到这里,公务倒是彻底的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把魏总管叫来!”
魏总管这一天都绕着书房在转,总是想寻着空子进去劝一劝骁王,可是偏巧总是赶不上落停的时候。这下骁王总算喊起自己了,这才连忙进去。正要跟骁王汇报一下那侧妃用药以及脚下受伤的事情,就听骁王怒声道:“去!传本王的话去!让那尉迟氏亲自将本王的晚膳端到书房来。”
魏总管一听,那脸皱得跟十八个褶的包子似的,便赶着话说:“二殿下,可是那侧妃的脚……”
骁王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骁王便又是一拍桌子,冷声说道:”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也该是有脚踏着实地的时候了。她既为妻妾,理当伺候在本王左右,容不得她推三推四的找借口。便是爬也要把饭菜送来。你且下去吧。”
魏总管不死心,还要提伤脚的话茬,骁王也是气极了,眼里冒着凶光:“快去!”
最后,他的话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反被堵了个大窝脖儿。出来后,魏总管耷拉着嘴角,望着天长叹一声:“府里的主子们竟是没一个省心的!”他这忠仆的差事真真的是越来越难办了,要是书房里发飙的那位知道侧妃是跛着脚来送餐的,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样了!
怎么就不容他说上半句呢!
可是再难办的差事也得硬着头皮去做。当魏总管将骁王的话润色了又润色,委婉地转速了一遍后,那侧妃的脸色竟是如常,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慢慢地坐起身来,边穿鞋边吩咐宝珠:“去,看看厨房里的饭菜是否预备整齐,可是准备了二殿下吃得顺口的?若是置办整齐了,便装到食盒里赶紧送来,我好趁着热给骁王送去。”
宝珠一听,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可是,侧妃,您的脚……”
“去吧,没什么大碍。”说着飞燕已经站了起来,脚下的刺痛顿时如针扎般袭来。
第97章
因着骁王一天都没有怎么正经吃东西,厨房里的厨子们也是精心地备着晚上的这顿,送来的乃是三层的大食盒,连汤带水的重量个手臂粗壮的汉子拎起来都略显沉重。
因着骁王发话,要侧妃亲自将晚餐端来,宝珠这些个侍女也是干瞪眼却没什么法子。
京城的王府比淮南的府邸大多了,从飞燕的内院到骁王的书房,可是不近的距离。飞燕纤瘦的胳膊拎着食盒,便往书房走去。
宝珠特意在侧妃的伤脚下垫了棉花,可是就算是如此,因着拎提重物,脚下一直在吃着力,还没等走过长廊,脚下就开始微微发跛了。
尤其是经过书房前的那条穿插于灌木丛的小路时,卵石铺成的路面凹凸不平,那侧妃每踏下一步,宝珠都在一旁揪着心,有心去将那食盒接过来,等到了门口再让侧妃拿着,可是侧妃却是不让,只说骁王正气着,倒是不要在这个关卡平添不自在了。
等进了屋子,骁王已经听完了肖青的汇报的各色杂项,并留下他在王府一同用晚餐。仆役也在书房的外厅摆好了饭桌。
飞燕拎着食盒进来施礼的时候,骁王连眼儿都没有抬,只是让肖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二人闲聊对谈。
等到将食盒放到了桌子上,飞燕才缓缓松了口气,脚下的伤口一定是崩裂开来了,又痛又痒,还微微有些湿意想必是出血了。这么一想,手下也加快了动作,将碗碟从食盒里拿出来。
从飞燕进来,骁王便是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的倩影。只是一天未见,她进来的那一刻只觉得整个书房里都充斥着她身上特有的体香,似有似无地萦绕撩拨着鼻尖,引得人直忘了正在恼什么,恨不得过去好好地拥抱下那温软的娇躯。
这么想来,小妮子更是可恨,非要自己落了话才肯过来……她怎么就不懂个服软呢?
直到飞燕站在书房内厅的门口微微福礼道:“请二殿下用晚餐。”他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朝着外厅走去。待得坐到了桌子旁,骁王微微瞟了一眼那空了的酒杯,飞燕倒是立刻会意,尽量稳住脚步,缓步走了过去,玉腕翻转执起酒壶引得玉镯碰出清脆的声响,应和着琼浆撞击瓷杯的声音,一时间书房里安静极了。
肖青秉承着非礼勿视的礼制,尽量回避着去看侧妃的香手素腕,直直的望向了桌下……
可是这一望,只把肖青吓得不轻,只见地上竟然有个模糊的血脚印,而且竟是温润潮湿,新鲜得很,他身子一僵,立刻发现了关卡所在——那侧妃的一只绣鞋的鞋底竟是被血染得殷红了一片。
他原先着骁王许是冲着侧妃发了火而已,可是竟没想到她竟是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这样了,二殿下竟是让她端着食盒这么一路走过来……这也未免太……太矫枉过正了吧?
就在这时,骁王发现飞燕的步子微微有些迟钝,便是也顺着罗裙望向了脚下,这一瞥不打紧,立刻是浓眉一皱,深目圆睁,高大的身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长臂一展将那佳人打横抱了起来。几步便走到了内室软榻前,将她轻放在了其上,半蹲下身子除了她脚上的绣鞋。
这一脱便是触目惊心了,只见那白色的罗袜上也是血痕斑斑,整个脚底板都是血浸染过的般,几下除了袜子后,脚下过了一层白布的伤口立刻显了出来。骁王只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得整个心都揪起来了,大掌握着那脚腕竟是微微有些发抖。
“怎么脚弄成了这样?”
“不小心割破了,早上忘了抹药,撒了止血的药粉就不打紧了。”飞燕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骁王略略一思索,可立刻便是明白了内里的来龙去脉,一准是自己发怒砸烂了东西,才害得飞燕扎伤了脚,想到方才满桌子碟碟碗碗都是这女子跛脚拎提而来的,骁王只觉得心里似乎狠狠攥住了一般,便是冲着屋外暴喝道:“魏怀!你个老腌货!侧妃脚上带伤为何不与本王讲!”
魏总管正垂首立在外厅,听闻了骁王的怒喝,心里真是一咧嘴:得!想要九天仙女落地的是殿下,最后仙女落下来摔个仰八叉,错的全成了自己了!
可是身为忠仆的一大要素,便是能替着主子肩扛六月飞雪的冤屈,现在主子错待了娇人,一时立在高台之上无梯可下,他便是要舍了这身筋骨跟主子垫脚不是!于是立刻进了内厅跪在地上缩成方形,抖着声道:“都是奴才办事不力,害得侧妃脚伤加重,还请殿下重重责罚!”
骁王虽然心内知道自己乃是无理取闹,可是此时也是满腹的内伤无处消散,便是狠恨罚了魏总管三个月的薪俸便用自己的长衫盖住飞燕的伤脚,一把抱起她出了书房,朝着内院的卧房走去了。
肖青站在书房的外厅,看着这满桌子的珍馐还未动一筷,心里顿时一苦,这倒是省了,全都不用吃了!殿下这般可怎么是好,明明便是犯了训兵的大忌,怎可刚施展完雷霆手段,立现柔情万展?
这样岂不是前功尽弃,如何立起夫纲,镇住这女贼子?
肖青的郁闷不提。这一路不算短,飞燕被骁王搂得甚紧,贴在那厚实的胸膛上能听到里面咚咚的心跳声有些微快,便是伸手勾住了他健壮的脖颈,脸颊忍不住在胸前微微磨蹭着。此时怀里的娇人乖顺得如同可爱的猫咪,真是惹人怜爱,可是想到她是因着自己而受伤,这脸上的寒霜便是化解不开了。
快步入了飞燕的内院,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榻上,便让人去唤府里的郎中拿药替侧妃处置着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