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2 / 2)

卿卿吾妹 月影小狐 4457 字 7天前

文书上落有文武官印鉴,举目望去皆是赵墨的人,拓跋朔不自觉地找起卿卿官印,想知道她是否和赵墨一样背信弃义,然而仅有的期盼被最下角的那枚朱印击得粉碎,他如落到万丈深渊顿时无望,呆怔半晌之后他从柜中拿中王印,颤巍巍地盖上赵墨所拟的文书,摘去了顶上王冠,从此拓跋氏所拥的半壁江山改名为赵。

赵墨未用一兵一卒就夺下大权,虽然拓跋朔盖过文书,但赵墨并不急于将此事公布于众,一来他觉得时机还未到,待禅让大典过后他才算得上名正言顺;二来他也担心卿卿知道后会怎么想,万一她知道青洛的事他又该怎么办。赵墨让人放出些消息,好试探众人反应,不出其所料当日卿卿就急着叫他回去,赵墨想好说辞磨到日落西山才回府中。刚一进门,卿卿就从院里出来,身上只着了薄薄一层纱衣。赵墨见之忙解下斗蓬披上她肩头,心疼轻责道:“天这么冷,你怎么就穿这些就出来了?”

“我听到些消息,你快随我来。”话落,卿卿迫不及待地将他拉回房中,一入门她就关起门窗,急焦万分地看着他说:“我今天听人说阿朔放弃王位要拥你为王,这是真还是假?”

赵墨听后笑了起来,剑眉微蹙看来有些为难。“这些恐怕都是误传,殿下有找过我,但说得不是这件事。”

“哦?说的什么事?”

赵墨微顿了下,犹豫许久才缓缓说道:“他说的是和硕公主的事,看来他在为和硕婚嫁担忧。”

听到这话卿卿面露心烦,问他:“当初安夏王有意招哥哥为驸马,难不成阿朔也想这么做吗?”

赵墨无奈摇头苦笑道:“我自然不会答应,可不知怎么的越传越离谱了,果真是人言可畏。”

话落,卿卿长吁一声,像是信了他的话。赵墨不由松了口气如获大赦,这千关可闯,但他仍过不了她这一关,赵墨不禁犹豫,想着如何才能两全其美,事到如今他可不愿前功尽弃。接下来几日赵墨就挤出空闲呆在府中陪伴小妹,只可惜门庭若市,每天都有人找其商议,这一日下来倒把卿卿晾得干净。卿卿好清静,不喜欢这么多人来扰,她干脆劝哥哥办好公务、待理完手头急事再回来,这话正中赵墨下怀,他心系没拿稳的王位,正愁展不开拳脚,听小妹如此一说也就放心而去。他前脚刚走,卿卿就乔装一番偷溜出府去王宫找拓跋朔。

第137章 真相败露(大修)

烽火正起,西夏王城却是平静得出奇, 街头巷尾几乎无人谈论拓跋氏让位之事, 大多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卿卿把雪将军藏在袖中偷偷带着出门, 到了王宫门前她停步张望。周遭没什么人, 身后也没人跟来,见此她便放心从袖中拿出雪将军将它放飞空中, 雪将军盘旋几圈之后往王宫深处飞去,卿卿拔颈而望, 待它飞远方才离去。

“王宫禁地, 闲人莫进!”

王宫西门把守森严, 卿卿还未走近就被二守卫喝住,她不慌不忙掏出怀中令牌亮在二人面前, 那二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似乎没有放人通行的意思。

“我是赵将军的妹妹, 特赐王令牌在此,你们竟敢阻拦?!”卿卿不由严声怒斥, 双目圆瞪多出几分骇人之色。话落,守卫立刻肃然, 双手接过其令牌反覆细看,确认无误后这才退步让道。

“请息怒,属下不知, 望您见谅!”守卫恭敬请行,卿卿收起令牌堂而皇之地入了王宫。如今这处守卫重重,门处小卒还能吓唬, 里面守将恐怕难躲,卿卿抄行小道避开巡逻,拐到无人之处拿出鹰哨轻吹,不一会儿就听到一声尖啸,雪将军从西飞来在上空盘旋三圈后又往西飞去。

这西面应该是阿朔曾住的侧宫,卿卿知道个大概后便小心翼翼往那处走去。一路上守卫众多,到了王子宫她已汗流浃背,没料殿前又有诸多侍卫,她只好想办法让雪将军将他们引开自己偷溜进去。

爬个墙翻扇窗,卿卿就气喘吁吁,好在没被人发现才得以顺利潜入,不过两脚刚一着地,一道黑影就扑了过来,卿卿差点惊叫出声,吉旺嗅出她的气味连忙收爪轻盈落地。

“嘘,是我,别叫。”卿卿压低声音轻抚它的脑袋,吉旺立马温顺,收起尖牙甩几下尾,接着就转身小跑入门。卿卿随它身后掀帘而入,没想这屋内冷如寒窑,炭就搁在火盆上做了摆设。见这场面卿卿五味杂阵,希望风言风语不会成真,她稳住心神,在门处站了许久才缓步移去。

拓跋朔正埋首案前,天寒地冻的他身上只穿件蓝绸袍,手指通红脸却异常苍白。卿卿见之一愣本想唤他,可不知怎么的如鲠在喉,“阿朔”二字就卡在那处。忽然,拓跋朔抬起了头,冰冷目光直直刺来,这般阴郁杂夹猜忌的神情就如初见时的那样,卿卿像被钉在原处进退不得,她微微蹙起柳眉随后莞尔而笑。

“你怎么来了?没在宅内休养?”拓跋朔抢先道,冷漠神色与先前辨若两人。卿卿稍稍有些难过,沉思半会儿她扬眉浅笑直言说:“我今天特意来看殿下。”

“多谢,回去告诉你哥,我还没死。”话落,拓跋朔低头继续疾书,下笔却乱了笔触。这话似乎正应了那些谣言,但卿卿依旧不愿去信,在她心中哥哥是个好人,他不可能为了私欲做出伤天害理的事,然而拓跋朔这番话将她钉在难堪之地令她进退不得,她想知道实情却又怕听到不愿意听的事。

卿卿在帘后站许久,拓跋朔视而不见,心中怒恨未消他只当她是赵墨同伙,连往日情谊都不顾。窗外,一阵寒风灌入,他忍不住发抖轻咳,卿卿见状连忙摘下斗蓬上前披在他肩头。暖意温柔包拢住他冰凉的身子,几乎化去他心头怨恨,拓跋朔侧首而视,见到那双清澈秋眸不由软了心肠,可一想到自己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他蓦然起身,一把拉过肩上斗篷狠狠摔在地上。

“用不着你假好心!如今已到如此田地,你还指望能从我身上蒙骗出什么东西?!”拓跋朔怒吼,把满腔恨愤怨念全都泼了出去,毋庸置疑她是赵墨的帮凶,是他想破脑袋不可能想到的叛徒,他以为她善良,可偏偏是她给了他最凶狠的一刀。卿卿不由后退,看着地上凌乱踩皱的斗蓬无言以对,此时她和他一样心如刀绞,甚至比他更甚。

“这到底是怎么了?”卿卿喃喃自问,柳眉微蹙,眼含娇怨。拓跋朔以为她在装腔作势,毫不留情将她推到一旁。“你有脸问吗?你连着外人骗抢了自家人的基业,你还有脸问吗?!当初就是我信错了你们!是我瞎了眼!”

拓跋朔双目怒瞪咄咄逼人,卿卿觉得冤枉更是气恼他的无端责骂。“哥哥不会这么做!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为王爷为了殿下你连命都能不顾,他怎么会那样做?”

“没错!他是命都不顾,所以他觉得我应该将拓跋氏得来的心血拱手相让,这样他才拿得心安理德!是他害死了扎木合、是他赶走了青洛前辈,这一切一切都是他的圈套!”拓跋朔重重拍下案面将案上狼毫震落在地,黑墨划过犹如落下一笔浓重泼墨,将卿卿眼中的五彩画成了灰白。

“你定是误会了,哥哥……他不会这么做……真的不会……”她眼中含泪怔怔而道。拓跋朔咬住下唇,忽然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晃之并疯魔般嘶吼:“醒醒!你别再傻了!他根本就不是你哥,他也不是真心喜欢你,我才是你的亲人,我才是你的弟弟啊!”

卿卿怵然顿时无语,见她面露惊恐拓跋朔这才悟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间万赖俱寂,仿佛光阴凝结;岁月停逝,谁都不曾出声打破这个僵局。最终拓跋朔软下了心,他拧起英挺浓眉,干脆一错再错将她拢入怀里。

“我喜欢你啊……明知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我情愿你捅我一刀也不愿见你和他连起来骗我,你明不明白?!”

琥珀色的眸盈盈情深,他几乎用尽全力似乎希望能与她血肉交融。卿卿却犹如五雷轰顶,魂魄都快飞灰湮灭,她仓惶挣脱开他的怀抱,紧咬住惨白的唇,拓跋朔急切地又拥过来,她连忙打掉他的手转身逃离。拓跋朔追到门处,刚要跨出就像被无形的墙弹回,回过神后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懊悔不堪,伸出一拳重重击上廊柱,抬眸望去那抹仓惶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一片雪白中。

“姑娘,将军回来了,正问你去哪儿了……”

一入院中,婢女就急急迎上,卿卿就像没听到她的话,如阵风般回到自己闺房。婢女紧随而来,正欲开口提醒,“嘭”的一声门便差点撞在她脸上。耳边终于少了聒噪之音,卿卿凝神呆立,魂魄仍落在拓跋朔那处没有回来。

“我才是你的亲人,我才是你的弟弟啊!”

……

这话如同回音在耳边萦绕不散,卿卿捂住耳朵不听不想,可它不依不饶地挤入指缝钻入脑海,她不想要这么个亲弟弟,也不想知道生父是谁,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受了这么多磨难,知道这些又有何意义?能还她所受的委屈耻辱吗?想到此处,卿卿庆幸有个好哥哥,一个能拉住她手护她一生的哥哥,然而这般喜悦只停驻片刻就被悲痛湮灭无踪。

“叩、叩、叩”,屋外有人轻叩房门,卿卿闻声断了思绪,转身想把门打开,可手刚碰到门上雕纹她又踌躇不定。或许是等不到里头动静,门外之人便开口道:“好妹妹,是我,快些把门打开。”

低沉的口吻依旧温柔似水,催得人心都要化去,卿卿心一揪紧,凝神半晌抬手打开房门。

“哥哥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一如往昔笑靥可人,只是眼眸一直半垂没抬起看他。赵墨温柔浅笑,将手中腊梅探到她跟前晃了晃。黄灿灿的花蕾含苞欲放,冲淡了她眼中的灰白。

“今天没什么事,想来这几日陪你不多,所以想带你出去逛逛。”

卿卿低头沉默小会儿,随后莞尔笑道:“待我进去换件衣裳。”话落,她转身回房,顺手关上了门。今日没有以往那般兴致勃勃,挑了许久都挑不出一件中意的衣裳,卿卿拿起翠绿蝶纹对襟袍,接着又选了雪狐裘,换好之后随随便便绾了个松髻出了门。她从屋内走出,赵墨眼前一亮,婉约绰雅之姿胜于至美之词,手中娇花与之相比也失了几分颜色。卿卿抬头嫣然一笑,接着又匆匆把头低下,赵墨回神后上前牵住她的小手,引着她出了门。

卿卿都不记得哥哥带她看这冰山雪岭是什么时候的事,若仔细回想应该是十年前,那时他俩初来乍道,赵墨还只是小小的昭武校尉,虽然没如今这般风光,但对那肆意的欢愉令人难忘,再看今朝,他们骑的是汗血宝马;穿得是金线银丝;得众人之敬畏,可她始终没法开心。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赵墨像是看出她的心事,不由关切问道。卿卿窝在他怀里两手紧拴住他腰际,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问了句。“我师父可好?”

赵墨微怔,转眼又恢复常态,他弯起星眸笑得温柔,眼底没有惊慌也没愧疚,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想他老人家应该过得挺好。”

他的心跳缓而有力,没起任何波澜。不知为何卿卿鼻子一阵发酸,两眼红红忍不住想哭。

“天冷了,师父定是少衣裳穿。”

“他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不用为他操心。”赵墨说得随意,似乎对自己所作所为全不知晓,然而这话就像在她伤口上洒了把盐,痛得她喘不上气。卿卿并不是不知,她只是装作不知,可拓跋朔的话残忍地将事实扒皮露骨,让她无处可逃。何时哥哥会变成这样?卿卿不禁暗问,征战沙场时她没怕过;落入敌阵时她没怕过;甚至到了萧家人手心她都没动摇,然而此时此刻面对与自己相亲相爱的大哥她却在害怕,哥哥走得太快,她实在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