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应声,直接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用多问别的,这就跟当着瘸子面不能说短话一样,当着病人面前你也不能说他有病,更不好对病号说一些表示同情的话,你觉得这个同情是应该给的,但这在病人眼里无异议二次打击,也就是说我姥爷是可以随便说自己记性不好什么的,但是我还有我认识的人,包括孙姨,不管姥爷究竟忘性多大,我都不允许别人就他的病多说一句,当然,我也更加不需要谁对姥爷的病表现出一丝丝的同情。
许刚接收到我的眼神讯号后倒是没有再多说了话,只是用一记长叹表达了世事多变的心情。
车子开到许刚家门口的时候我还是郁闷了一下,我家的房子还是几年前烧坏的样子,虽然是大门紧闭,但从远看,仍旧能看到院子里烧的黑黢黢的房架子,景象还真是一派凋零,这些年我回来上坟,都不敢在家门口停留一下,生怕徒增伤感,想不到这回倒是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艳红姨特意的站了一脚,下车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家的大门,依稀还记得自己蹲在门口玩儿时姥姥喊我回家吃饭的样子——
“哎呀,这不是娇龙吗……”
“真是娇龙回来了啊!这出息了啊!”
“刚子,我就说我不能看错,真的是娇龙开车回来啦!!”
抽回神,我转头看向那些围在许刚家门口的村民,还没等我纳闷怎么聚集了这么村民呢,他们就把我围了上来,我能做的就是保持微笑,对一些认识的打招叫人,叔啊婶儿的叫了一通,他们倒是很热情,不停的说着出息啦出息啦,许刚拉着我着急往院子里走,嘴里说着:“老少爷们都先别拉着娇龙唠家常,她是来救我家艳红的,都让让,快点,等我家的事儿办完了,我开桌让大家随便聊啊!!”
这些村民一听又把我身后的姥爷给围住了,嘴里又开始很热情的打着招呼,问我姥爷这两年在县城里是不是特别的享福云云。
我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姥爷一眼,见他也很开心的跟大家打招呼聊天心也就微微的放了放,姥爷现在的交流认知是没问题的,撑死了就是对一些分开时间长的人记不住名字和长相,不过这目前来看还算不得大毛病,就算是不得阿尔兹海默症人老了也都会记性差的,我想这些老邻居应该也看不出来姥爷是个病号,就让他们那么聊着吧,多见见老邻居,姥爷的心情应该也会好很多的。
拨开一层层看见我就极其热情的村民,一进到院子里我就怔住了,先印入眼帘的是院子里的一辆白色的房车,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就是那个在港台混的许琳琳的座驾了,别说农村了,就是整个安东扒拉扒拉也没有几辆房车啊,不过让我怔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院子里正在张牙舞爪的一个年轻的男人。
“溜光大道我直接走到了阎王殿,牛头马面是我哥没人敢伸手拦啊啊呀呀,跟阎王抱上明号我就走上前,阎王阎王你听我说啊哎呀呀啊,请你查查那生死簿看看青家堡的王艳红,她绝对是小鬼勾错了魂,哎呀呀呀,请您明断做主哎呀呀呀~~~”
我真是彻底的蒙圈了,这什么情况,那个年轻男人身上穿着各种花布拼接像个褂子似得东西,总之就是衣服不衣服裙子不裙子的那么个布衫子,头上还绑着个花布条子,脸蛋子画的像红屁股似得通红,手上拿着个叮叮当响的摇铃,一边蹦着一边还跟磕了药似得在那摇头晃脑的,嘴里咿咿呀呀半念半唱出这段话,老实说,我要不是生憋我都能笑出来,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跳大神’,不起香,没案台,就一个人在院子里折腾,这就叫折腾出花儿来了吧,还牛头马面不敢拦,什么跟阎王爷报上名号就上前,他是来搞笑的吗?
宗宝在旁边轻轻的碰了我一下:“他唱的是什么玩意儿。”
我木木的摇头,“二人转吧……”
就说门口怎么围了这么多的村民呢,这要是有人这么折腾,谁不来看看热闹啊,这家伙,还连说带唱的,这词儿他都是哪来的啊,一套一套的倒真的是让我开眼了。
“李大师,李大师你辛苦了!”
我正在一旁看那小伙摇头晃脑的蹦跶的正嗨呢,许刚就连连叫着他的名号走上前,我心里各种无语,还李大师,真是是个人都能被称为‘大师’了,简直侮辱了大师这两个字在我心里的地位!
那小伙被许刚打断后明显的不爽,红着脸蛋和跟喝了死孩子血的嘴唇子看向许刚:“我这跟阎王爷唠嗑的时候不能被人打扰,一会儿你媳妇儿的魂儿要是没叫回来怎么办!“
“是是是,实在不好意思。”
许刚居然冲着他点头哈腰,恭恭敬敬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红包递给他:“这两天辛苦李大师了,我家的事儿就不劳李大师在费心了。”
姓李的小伙眉头一挑:“这是啥意思啊,你这是不信我啊,我可是阎王爷的把兄弟,那我都看好多少人了,你这半道儿让我走是撅我不。”
阎王爷的把兄弟?我无语的看了宗宝一眼,看见没,现在的人都敢跟阎王爷称兄道弟的了,阎王爷的把兄弟那不得下面陪着他斗地主啊,还能有时间在上面歌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