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之前的一番说辞都只是胡编乱造。也并不指望那汪生,能靠他说的那几句话真的搞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黑火药这玩意儿威力终究有限,且同许许多多其他技术相关,不是说你知道一个配比,从此就可以步入火药时代。
且这汪生手中的原料合不合用都两说。
然而李云心并不需要见到什么成效。他就只是在路上随手做个标记、埋下点儿什么。倘若有机会,或者某些事情真如他想象的那样子,这个饵便会起效。
他走在渭城的街上,忍不住又仰头看看夜空。
多么熟悉的夜空,只是少了几颗熟悉的星辰。
这个世界的历史,至少是有文字记载的信史……
已将近三万年了啊……
但是一些事情却相当不对劲——至少以他的经验来看。
越来越有趣了。
他在这样一个夜晚穿行在渭城的街道之中,甚至还去昨夜被他毁掉的小浑街瞧了瞧。夜路走多了总是容易见鬼,但对于他来说则是鬼要找他。走了一阵子他在街上转过身:“什么事?”
一个穿着黑宫装、梳蝶翼垂髻的女子自阴影中走出来,细声细气道:“大王真是好耳力,警长正要给大王请安。”
“啊,是你。我还以为是山鸡——”李云心上下打量她。打量了一会儿,一笑,“别说,你化了人形,真是个美女——做猫的时候我没看出来,现在看你这五官……你祖上不是有波斯猫的血统吧?”
那黑衣女子、被李云心赐名“警示长久”之意的猫妖便微微垂首、浅浅一笑,腻声道:“回大王的话。猫奴儿本是不晓人事的精怪,哪里晓得祖上的血统如何。幸得大王垂怜传授正法修出道行,如今化出了人形大王看着喜欢受用便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了。大王若——”
边说边往李云心身边凑。
李云竖起一根手指:“别往我身上腻。本大王现在这年纪还是个孩子。不过……以后别这么念这个名字了。看你是个美人儿总警长警长地叫,我总感觉出戏。”
猫妖就停了脚步,只道:“但凭大王做主的。”
李云心想了想,又道:“我知道红楼里有一个警幻仙子。你以后就改口读警长(chang)吧——这才是警示长久嘛。”
猫妖抬头,娇羞又快乐地微笑起来:“是。猫奴儿以后便叫做警长。”
“那么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黑猫儿便道:“回大王的话。依着大王的吩咐,我们师兄弟四个,以及那乔氏的小姐都附身在被供奉的泥塑上吸收愿力、修炼道法。除了那乔氏小姐因耽搁的时间久了些依旧懵懵懂懂,我们四个前些日子都已初成了。”
“最近我们四人依着大王的吩咐四处现出神通,做了些神异之事。那白鹭洲附近的乡民俱成了我神龙教的教徒。也依着大王的吩咐,有那不信的、说三道四的——我们都不去为难他。”
“大王曾对三花娘娘说过,一旦在白鹭洲附近气候成了,便往渭城里来。因而三花娘娘差我问大王,接下来该如何做?”
李云心听她说话,颇感诧异。
这小猫儿口齿清楚、思维灵活,活脱脱就是个真人——怪不得那三花自己不来说,倒是叫她来说。
想来那三花说话都没她这么干净利落吧。
之前感叹那第五伯鱼做事沉稳老练,如今看……唔,这小猫也有潜力可挖。
不过都是后话——李云心又问:“刘道士如何了?”
“回大王的话。刘道长近日也在苦修,修为最高——已突破意境了。”
李云心吃惊地“咦”了一声。
虽说修行的时候境界越低便越好精进、且那刘老道有底子,加之时葵子亦说过,那刘老道天资是很好的。
但也李云心也没想到,好到了这个地步。
从他传刘老道水云劲到到如今……两个月而已吧。便已经突破意境了。
他自己也是天才当中的天才,但从修习道法到突破意境,也用了半年之久。
真真是活见鬼——幸好他眼下已经夺了龙子的舍、既修神道、又修画道,在愿力充足的情况下精进的速度不是人修可比拟的。否则他这个师傅反倒要被大龄的弟子超越了……
——那哪里还有面子嘛。
但想到几乎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的老刘终有出头之日,李云心心里总还有觉得畅快些。那刘道士精于世故,早年的经历也非比寻常。之前唯唯诺诺、做一个斤斤计较的市井中人只是因为被这红尘风沙掩埋了棱角锐气。
如今得了道法真传、再将那峥嵘头角展露出来——
未必不是第二个第五伯鱼。
李云心便用折扇敲了敲掌心,笑起来:“好好好。这渭城我已布置得差不多,也该进城做事了。但不急在明日,我还有些事情要料理,你们且等我消息。你先回去。这些天……如果有些奇怪的人混进白鹭洲、打探消息的,也不要动他们。等我办事之后回去料理。”
黑猫颔首,腻声道:“全凭大王吩咐。”
“那么,回吧。”李云心说完这话便同风而起,转瞬之间就遁出了数里之外。
……
……
到清晨的时候,他已出现在白鹭洲三河口龙王庙中了。
依着他的吩咐,神龙教的人没碰这龙王庙。但这庙的庙祝昆阳子被他供奉的主子杀了、魂魄又炼成魂铃,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接替他的庙祝。
庙里原本还有两个童子,但得知师傅死后的第二天便将昆阳子留下来的钱财、加上庙宇里供奉的金银烛台都卷走跑路了。
于是这龙王庙就冷清起来——只偶尔有些从渭城或者四里八方来的人朝拜。然而至此又见这庙中几乎已经空了,也就生不起再来的心思。
一来二去,到了今日,李云心一进门先看见的是庙中晒了一地的咸鱼。
这龙王庙当初建造的时候很是下了些功夫,庭院里的地面是平整的大青石。即便过了这些年,洒扫干净了,也总比别处要好。
这真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子——晒鱼的人肯定不晓得如今=庙主人,正是咸鱼出身。
他径直从庭院中穿过去走到正殿,见香案上空空如也,只余一尊怒目的龙王像。略一感应——像上灵力还在的。
于是轻声唤:“红娘子、红娘子,我有话对你说。”
这么说了两三句也没反应。于是李云心走出庙去,在上次同她相见的那个木亭中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