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2 / 2)

顾淮中了会元,他文章已经上达天子眼前,因卷子已经评完, 早撕了弥封, 天子便瞧见了他的名字。

天子不是第一次知道顾淮的名字, 眼下再见,觉得熟悉, 略一思索, 便想起来灯节的时候,就是此人中了魁首。

熟悉的东西总是容易叫人产生亲近感,天子一见卷面,心中便生欢喜, 再细读文章,见其文字花团锦簇,文章立意却质朴有言,更是忍不住拊掌叫好。

御书房里几位阁臣都在, 天子抬起头随口与舒阁老对谈。

舒阁老略做点评,肯定了顾淮的文章。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想到别处去了,他一想到胡掌柜跟他说, 沈清月买了五千两顾淮中会元, 原是不想刻意帮扶, 现在也巴不得顾淮能中,否则那丫头亏损五千两,岂不心疼要死?

他身为同考官,评卷的时候,首肯了顾淮的卷子。

也幸好顾淮文采斐然,超然于众,同经科里,没有一人能与其并驾齐驱,他几乎是碾压了所有人,舒阁老才不受丝毫风险,顺利地让顾淮做了五房魁首之一。

舒阁老同时也感叹他外孙女的聪慧,沈清月知道自己下注太多,嘱咐罗妈妈将五千两银子分别在十二个赌坊里下注,方不惹人注目。

这样心思缜密又有手段的人,可惜投生了个女胎,否则舒阁老真要好好培养他的外孙。

天子眼前,舒阁老再不好走神,便敛起遐思,凝神听天子的言语。

再说宫外,如今京中最热闹的事,当属科举。街头巷尾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不是今年会元会花落谁家。

永恩伯府里,永恩伯在书房里与儿子谢君行坐等会试放榜。

谢君行年纪轻,到底沉不住气,喝下三杯茶,跑了几趟净房,回来的时候就受了永恩伯的训斥。

谢君行撇撇嘴,没敢回嘴。可他能不着急吗!他虽然没考会试,可是永恩伯府买了八千里两汪郎君中会元,他听父亲分析的头头是道,料想汪郎君家族底蕴深厚,定能中会元,便也掏出了私房钱,下了一千五百两的注,他的妻子和妾侍也跟着他一起买了几百两银子。

但谢君行一想起灯节夜里,被顾淮和陈兴荣赶超的局面,便有些心神不宁。他暗暗腹诽,早知道也买一些顾淮的。

谢君行又喝了一杯茶,与永恩伯道:“父亲,张家也过来找儿子谈论过此事,估摸着他们家也下了注。”

永恩伯想起去年年底替张家处理的一桩事,便皱起眉头,道:“张家还有钱下注?”

谢君行有些含糊道:“不知道……从前是听说张家掏空了老本,不知道哪里又弄来的银子。”

这还用说?必然是借了印子钱指望着翻本呗!

永恩伯十分不悦,张家出了事,他们若乖乖拿银子出来,他可以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帮些忙,以后若是想借银子,

或是直接上门打秋风,他是绝对不许的。

他问谢君行:“他们买的谁?也是汪郎君?”

谢君行道:“反正儿子说家里会买汪郎君,他听不听我就不知道了。”

永恩伯道:“买汪郎君就没错了。贫寒士子,如何跟阁老之子相比。这些年出的状元探花榜眼,少有贫家子,哪个不是书香门第之家?家族底蕴精气,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

谢君行知道,永恩伯指的是顾家,顾家纵是有钱,那也是商贾之家,充满铜臭,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出会元?何况顾淮还不是顾家人,他只是乡间长大的田舍郎而已。

谢君行顺口又问道:“若汪郎君中了,父亲是不是想让妹妹与汪家做亲?”

永恩伯府原先有意与舒家结亲,他们家不过去探个口风,舒家人便谨慎地婉拒。

京中家世显赫、学识又好的郎君,就那么一些。二三十来岁的早就娶了妻,谢君娴绝无可能去做妾侍。剩下一些年纪小的,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京城里又不仅仅只永恩伯府一个勋贵之家,而且不碰巧的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些家姑娘都及笄了,女多男少,良婿难择。

永恩伯就一个嫡女,金贵的很,他自然轻易不会把女儿随便嫁出去,汪郎君的事他早让夫人去打听过了,便道:“汪郎君虽然原配去世了,但是继室已经定下了,他家就别想了。”

谢君行道:“父亲是想在探花、榜眼里挑一个?”

永恩伯点点头,若 是陈兴荣和顾淮能中一甲前三,他便将女儿下嫁给其中的一个,他私心里偏向陈兴荣,毕竟陈家在江南是富庶之家,但顾淮没有依靠,与顾家后来才有来往,永恩伯爵府将女儿下嫁给他,他不得感恩戴德?这样的人好掌控,将来也要为永恩伯府所用,只是……还是可惜了他金尊玉贵的姑娘,嫁一个贫家子。

谢君行则更喜欢陈兴荣,因为顾淮是顾家人,顾家人,他瞧着就恶心。

会试终于揭了榜,唱榜的人,倒着念的名次,汪阁老之子第三,陈兴荣第二,顾淮第一。

各家报榜的人纷纷回家去报信,永恩伯得知顾淮中了会元,饶是再城府深,也没忍住在书房里大喝一声,质问看榜的管事道:“顾淮?!你可没瞧错?”

管事汗涔涔道:“没错,报榜的人念的就是顾淮的名字,家住之处与姓名都没错。”

谢君行已经懵了,他的一千五百两,还有他妻妾的银子……

张家。

张轩德虽未参加考试,因他私下了注,也与钱氏一般焦虑,一家三口一道坐在厅里,就等下人报榜了。

小厮回来后,将前三名的名字依次念给了他们听。

钱氏听到第一个名字的时候,就要昏过去了,她听了永恩伯夫人的话,以为有内情,信誓旦旦去借了娘家的钱,说好了是汪阁老之子必中,怎么会试顾淮中了!!!

张轩德也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他原先听钱氏说会元内定了汪郎君,本想投顾淮,结果临时改了

主意,跑去买汪郎君,可他一想到素日顾淮教课的时候,讲试题无一不切中要害,精准破题,到底有些犹疑,正好他那日喝过酒,便随手买了小几十两的顾淮。

幸亏他当时买了顾淮,不然这次真要血本无归。

钱氏哭得捶胸顿足,当着小厮和儿子的面,辱骂顾淮以及顾家父母。

张大人听不下去了,挥退小厮,推了钱氏一把,道:“叫你别买那么多你不听,现在哭有何用?”

钱氏气的快要蹦起来,道:“你什么时候叫我别买了?我去娘家借钱的时候,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赌输了就来责怪我!”

张大人黑着脸,他怎么没劝,可钱氏是听劝的人吗?他是脾气软,不爱和钱氏争吵,可不代表他一点男人的气性都没有,钱氏当着孩子的面数落他,他再大肚量也忍不了,拂袖便离开了。

钱氏还在骂骂嚷嚷,张轩德拧眉哆嗦着唇问她:“娘,您借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