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这会子可不认为顾淮是无端下了马车去的, 她知道他是在帮她。
沈清月撩着帘子的一角, 悄悄地看出去,又瞧见顾淮也往她的车里看,路上挂了一溜的灯笼, 街道很亮堂, 顾淮冷峻的脸也被照得分外精致, 她索性将帘子撩开许多, 视线与他对上了。
顾淮眯了眯眼, 沈清月嘴角一抿, 淡笑着, 眼神一挪, 先往丫鬟坐的车里看了一眼,再往他身后神像的地方看去。顾淮也就思忖了片刻,立刻明了。
沈清月放下帘子,叫了车夫唤来春叶, 她拳着手,放在春叶耳边, 嘱咐了她几句, 便又故意道:“买了东西早些回来。”
春叶点点头, 转身去了。
沈清月又挑起了车帘子, 看外边儿的情形。
路上还是堵得很, 马车一步也不能动,顾淮已经不在刚在的地方了,他的仆人福临,悄无声息地摸去了壮汉的身后,踩了壮汉的鞋子,待壮汉一转身,他一脚将人往神像上踹。
壮汉把菩萨的像给撞倒了,他的同伴听到动静,忙去扶他。
顾淮早已退进人群,福临一会子就没了影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群里,春叶捏着嗓子喊了一声:“有人毁神像!有人毁神像!”
如今佛道道教并行,百姓无不信奉者,她们敬奉菩萨的诚心超过待天子的心,有人毁了菩萨的神像,拜菩萨的百姓们纷纷怒目而视,涌往破碎的菩萨像前,斥骂推搡那个几汉子。
几个汉子五大三粗的,反抗的厉害,百姓们开始只是唾骂指责,汉子一反抗,百姓们都红了眼,开始下重手,又是拽衣裳,又是扯头发……
沈家马车动了。
顾淮往沈清月车里看了一眼,也上了马车。
春叶递了一个软热的青草团子给沈清月,便上了马车。
沈清月拿着团子,慢慢地往嘴里送。
沈清慧嘀咕一句:“买个团子怎么见不得人?还要背着我们跟丫鬟说。”
沈清月没搭理她。
神像那边拥挤了起来,五城兵马司的人过去维护秩序。沈家的马车渐渐走动,即便沈清月已经瞧不见街道上的情形,却可以猜到后果。
张家要惹上麻烦了。
马车出了街道,便畅通了许多,顺利地回到了沈家。
沈家一家子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各自拿着自己的东西,回了院子休息,次日一早,才一道去给老夫人请安。
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是大事,一定要告诉沈家的长辈的。
沈世文一直教孩子中庸之道,沈正章让沈家出了风头,他得去认错,沈大是兄长,他自然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两位老爷早起出门回来之后,也去了永宁堂。
几个爷们儿齐齐地站在老夫人的屋子里,乖乖地低着头,只有沈大有说话的份儿,他愤慨地将永恩伯府干下的事说给了沈家的长辈们听。
永恩伯府手段下作,沈家长辈再有结交之心,也忍不下这口气,他们听到沈大说沈正章和沈清月一起压了永恩伯府一头,心里快意居多。
但是沈清月竟然能解那么难的题,几位长辈甚是惊讶,沈清月很是谦虚地道:“我不过堪堪解了十几个题目,多是二哥答的,清月不敢夺光。”
沈正章道:“二妹妹若不解,我也解不出来,还是二妹妹的功劳,而且后来他们议论的时候,二妹妹这题是最难的,这事还是多亏了二妹妹。”
沈清月和沈正章的的确确是维护了沈家的颜面。
几位老爷和老夫人都没有责罚之心,老夫人温声地同兄妹两个道:“你们做的对,取予者,义之表也;耻辱者,勇之决也。”
沈世昌是沈家的当家人,他最是爱惜颜面,亦中气十足地附和道:“老夫人说的不错,当取则取,当予则予,受辱知耻,英勇不屈,才是我沈家的好男儿。”
沈世文点头表示赞同,他眉头微皱,稍稍地担心道:“那样的情况,迎战也无可厚非,只怕永恩伯府小气,记恨上咱们家。”
沈正章笑道:“父亲安心,还有怀先与陈兴荣同猜,一个取了第一,一个取了第二,咱们家区区第三,还不至于遭记恨。”
沈家长辈有些诧异,顾淮和陈兴荣来的倒是恰如其分,正好替沈家解了围。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到底是了了,沈家人都还是松了口气,老夫人叫晚辈们都坐下说话。
小辈们按齿序坐下后,沈世昌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们几个都没事,昨儿夜里很不太平。”他扫了一眼家里的女眷们,同爷们儿几 个道:“以后再不许你们这么胡闹了。”
方氏出来担责,说她是她思虑不周。
沈世文连忙维护。
沈世昌没好气地同沈世文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都着急上了……”
沈世文一笑,忙问沈世昌,昨儿夜里怎么了。
沈清月竖着耳朵听。
沈世昌道:“出了命案,可巧不巧,那几个人还是犯案在身的人,说起来也是活该。”
沈家人都投去惊疑的眼神。
沈清月美目微敛,原来张家找的不是张家家丁,而是在外边找的奸恶之徒,这是要铁了心要逼死她,若是那几个歹徒临时起了歹意,她落到他们手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沈世昌缓缓道:“昨儿有人毁坏了菩萨像,还是好几个呢,被百姓给……”
后面太血腥了,那些人有的胳膊腿儿都不见了,沈世昌不好当着女眷们的面说,就委婉道:“死的很不吉利。”
大太太浑身一僵,接话说:“那不就是我们马车经过的地方,我还以为只是和猜灯谜之前一样,哄闹一阵子,没想到会出事……”
沈清月神色淡漠地绞着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