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对他说了这样的话,他又折回去向太史令求亲,征得太史令和忍冬同意之后,朕才下旨赐的婚。”说到这儿,魏丞叹息一声,“朕当初许他一诺,本是金口玉言,应该对他有求必应的,然而当时念着答应你的事,还是多少有些食言,如今弄弄反倒还觉得我做得不对。”
苏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懂得他的难处,不免心里感动,搂着他亲了亲道:“三哥的心意我自然知道,方才不过说说罢了,忍冬既然愿意嫁给苏泽生,想也是她的姻缘到了。”
说起此事,苏瑜又想到了上次忍冬来看她时说的话,心中不免感叹。这都又过去好几日了,也不知道忍冬和苏泽生和好了不曾。
魏丞又在屋里拉着苏瑜亲热一番,这才依依不舍的要回宫去:“昨晚上让你空等,我怕你难受很不放心,故而来瞧瞧,如今误会解开了,宫中尚有政务处理,我便要回了。”
苏瑜舍不得他,却也知道不合规矩,便乖巧地点了点头,亲自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龙袍,端详片刻,感觉无大恙才陪他出去。
苏慎早携带家眷在邀月阁外面候着了,见魏丞出来,匆忙便迎上前叩拜,高呼万岁,诚惶诚恐的模样。
魏丞身着玄衣龙袍,身姿伟岸地站在人前,看着匍匐一地的人,淡声叫起,又道:“昨晚上贾氏余孽作乱,朕担心弄弄安危,故而过来看看。”
苏慎闻此大惊,顿了顿才道:“请陛下放心,微臣日后必定加派人手保护三妹妹,不让她有任何损伤。”
魏丞点头:“如此便好。”他目光扫过苏家众人,声音听不出情绪,“朕当初蒙苏家照料方有如今,已故老侯爷与养父母恩义朕也感恩于心,日后有朕和弄弄在一日,苏家便不会失去尊荣。”
苏慎不料魏丞突然说这样的话,又是受宠若惊,带着家人叩拜谢恩。
“虽有尊荣,然你们内里若不知上进,百年之后这偌大家业怕也要败落。苏慎虽入仕不久,但清廉中正之名朕颇有耳闻,心中甚慰。只是,”魏丞目光落在三房的苏恒身上,沉吟片刻,淡声道,“苏恒无功名在身,一直庸碌下去也是不妥,明日起去神策营,多加历练,对你也是大有裨益。”
三老爷和郑氏夫妻二人听罢又惊又喜,再次朝着魏丞叩首谢恩。
魏丞目光掠过众人,再没说什么,阔步向着远处而去。
送走魏丞,郑氏还没从高兴中缓过神儿来,他这混账儿子可是让她发愁了许多年,不想如今陛下一句话,居然让他去神机营当值,何等荣耀啊。日后儿子若是出息了,再娶个媳妇儿,生下一子半女的,她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只苏恒对此不大乐意,他这个人闲散惯了,就想这么混日子下去,还真不愿去神策营那样的地方,多吃苦啊。
郑氏瞧出了儿子心中所想,在他胳膊上很拧了一把,苏恒吃痛,乖乖闭口不言。
关键这是陛下的意思,他本来就不敢反驳的。
众人散后,苏瑜回了自己的邀月阁,碧棠给她沏茶时道:“陛下方才提点苏家上下,又给二公子寻了差事,这是为姑娘日后打算呢。”
苏瑜自然也知道魏丞的意思,笑着捧起茶盏呷上一口。
不管怎么说,这侯府日后是她的娘家,她的依靠。唯有娘家能够强大起来,让她真正有所依,将来她的皇后之位才能坐稳。
魏丞,的确是在为她打算的。
苏瑜心里一暖,突然觉得今日这茶格外甘甜可口。
第91章
魏丞回到皇宫, 不多时谏议大夫徐励便闻声赶来御书房进言了。
“陛下乃万金之躯,身份贵重, 今日独自一人快马出宫,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此一不妥;陛下与端宁郡君既有婚约,此时尚未成婚,陛下不顾礼法亲去平南侯府探望, 此二不妥;神策军的侍卫是需要考核方能入内的, 陛下如今一句话将苏恒安置进去, 对外有失公允, 此三不妥。”
徐励是与魏丞同科的进士第三,当初声名在外的探花郎。此人如今三十有二, 比魏丞长了十岁有余, 生就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孔, 说话做事一板一眼, 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
魏丞早知道徐励必是要为着此事过来絮叨的,如今见人来了也不意外, 只坐在龙案前随意翻阅着手边的折子, 忽而问道:“徐爱卿,朕听闻你和徐夫人乃是青梅竹马, 自幼便许下的婚约。当初你高中探花,太师贾道意欲将女儿许你为妻,你却断然拒绝,不惜因此得罪贾道, 也要迎娶自己的青梅竹马为妻。”
徐励嘴角抽了抽,他现在跟陛下说他的三不妥,陛下怎么扯到他身上去了。
魏丞又道:“徐爱卿是个品行高洁之人,也用情专一,不忘糟糠,朕深深为之钦佩。外面都说爱卿惧内,令夫人刁蛮善妒,朕却不以为然。想来那徐夫人也有过人之处,这才得爱卿如此相护。”
徐励听得面上颇有些动容之色:“陛下英明,拙荆确实并非传闻那般善妒跋扈,反而温婉娇柔,满腹才情,臣确实独独宠爱于她,不忍她生受半分委屈,这才一不小心惹了个惧内的名声。”
人人说他惧内,他也在朝中被同僚揶揄调侃许多年,不曾想圣上慧眼,竟是懂他的人,徐励心上感激不已。
“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在其首。臣私以为,一个人并非姬妾环绕,三妻四妾才显现男儿豪气,大丈夫顶天立地,首先便该护好自己心之所爱,保她一声安宁。”
魏丞觑他一眼,起身走了过来,幽深的凤目与他对视,忽而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徐卿之言甚和朕心,如此说来,徐卿应也能明白朕之万一?”
徐励微怔,不明所以。
魏丞道:“端宁郡君苏瑜与朕一同长大,情谊深厚,昨晚上贾氏余孽突然现身,朕自然担心她的安危,今日一早前去探望也是情理之中。这苏恒乃是端宁郡君之兄,日后也堪称为国舅,朕替未婚妻拉娘家兄长一把,也算不上很过分吧?何况,朕当初借居苏家,自当铭记苏家养育之恩,让苏恒去神策营当值实乃报恩之举。否则,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说完,他平静的注视着徐励的表情,默了须臾,反问:“徐卿易地而处,又当如何?”
徐励呆愣愣杵在那儿,突然有点儿答不上来了。
他这时候方有些悔了,他好端端接圣上的话茬子,提他家娘子作什么。如今再说陛下做的不对,岂不是在圣上跟前自打耳光?
“陛下所言甚是。”他讪讪而笑,只是那笑容竟比哭还难看。
魏丞看他一眼,重新回到龙案前坐下:“既然如此,那爱卿就跪安吧。”
——
午膳时分,魏丞去往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也惦记着昨夜劫狱之事,魏丞对此据实已报。太皇太后听闻有惊无险,这才松上一口气。
祖孙两个在矮榻上坐着,中间摆着四方条案,其上搁了几碟点心,太皇太后推给他吃,魏丞应着捻起了一块儿。
外面莱阳县主端着刚沏好的龙井入内,将茶盏分别奉在了太皇太后和魏丞跟前。
莱阳县主在长乐宫里也住了两月有余,魏丞平日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倒是见过,但并未曾多加注意,今日想到苏瑜说的话,他方第一次抬眸去打量眼前的女子。
她穿了件鹅黄色的斜襟宫装襦裙,身材尚可,姿色也勉强瞧的过去,平平无奇的,在魏丞看来没什么闪光点,跟他家弄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这么一个丫头,魏丞是真不知道怎么就让弄弄如此忌惮了,居然还害怕他与莱阳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