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启为贵妃把了脉,沉思片刻方道:“娘娘的病已比先前有所改善,如果按时施针服药,半年足矣。”
太子闻此面露喜色,对着廖启感激道谢。
送走廖启,贾贵妃明显气色好多了,看着兄长和儿子,再次旧事重提。太子难得听了贵妃的劝,愿意只娶贾清宜一人,回去便遣散了后院那些姬妾,并对着太师发誓,一定好生对待表妹。
太子知道母妃是为了他好,他自然愿意做些牺牲。母妃说得对,苏丞和宁毅这种战功累累的人不好控制,如果娶贾清宜一人可直接控制贾道,对他而言才是最有利的。至于旁的,他大可以在娶了贾清宜之后徐徐图之。
面对太子的诚恳态度,太师陷入了沉默。
他方才提出只要太子散尽姬妾就将女儿嫁给他,不过是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才这么说的,如今太子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他反而又后悔了。
太子的性格他太了解,哪里肯轻易妥协?如今不过是缓兵之计。若他猜得没错,日后太子必然还是会想尽办法除掉他。既然如此,他又如何甘愿赔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
他自己这辈子恶事做尽,日后什么下场他都不在乎。可清宜那孩子单纯的就跟白纸一样,他这个父亲不求其他,只愿她日后的生活安安稳稳的,并不想她卷入权势和阴谋的是非当中去。
只是话是他说的,如今怎好反悔?
就在他陷入两难之时,外面有宫人匆匆进来,说太师府来人禀报,清宜姑娘不知何故欲上吊自尽。
贾太师一听哪里还顾得上旁的,忙不迭跑着回府去了,连跟贵妃和太子道别都没来得及。
望着兄长匆匆而去的背阴,贵妃的神色一点点沉了下去,眸中闪过一抹阴鸷。
贵妃觑了眼儿子:“你瞧见了没,有人巴巴盼着你们舅甥二人反目呢。”
“母妃的意思是……”太子惊讶,“不应该吧,清宜表妹怎么就知道宫里的事了?”
贵妃眸色清厉许多,喊了掌事宫女问话:“方才可有谁从落霞殿出去过?”
掌事宫女面露惶恐:“回禀娘娘,方才您头风突然犯了,情况混乱,奴婢未曾注意……”
贵妃一怒,头风似乎又要上来,一时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压抑内心的不平静。
顿了一会儿,贾贵妃突然道:“那个统兵大都督苏丞,总让我心里不大舒服,他是俞氏的儿子,秦皇后的表外甥,你怎敢用那样的人?他若忠心为你也便罢了,如果……”
贾贵妃突然沉默下来。
太子主动帮贾贵妃揉着太阳穴,小心翼翼地问:“母妃,当年秦皇后和二弟……为何会被父皇下令火焚?”
外人只知秦皇后难产而亡,太子却知道,当初陛下纵火烧了椒房殿,秦皇后和刚出生的二皇子都是被活活烧死的。可是父皇为何下那样的命令,太子却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知道自此以后,父皇便开始不理政事,将自己关在青云观里,沉迷丹药,十几年未曾出来过。
如今观察母妃对秦皇后的忌讳,他觉得这事可能跟母妃有关。
贾贵妃神色略有些异样,随后抚了抚儿子的脸颊,语气缓和许多:“傻孩子,嫡庶有别,如果二皇子还在,这储君之位如何能落到你头上?你要记住,不管母妃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看着母妃深沉慈爱的眼神,太子轻轻点头:“儿臣一直都知道的,只是,父皇自我记事起便未曾出过青云观,他真的是在求仙炼药吗?”这些年来,他每每去咨询国家大事,都是郭公公代为通传,他早已记不得父皇长得是何模样了。
贾贵妃抿着唇,陷入沉默。
第36章
因为贾清宜闹上吊一事, 贾太师理所当然拒绝了与太子的亲事。因为女儿险些丧命,贾太师痛心不已, 和贾贵妃兄妹之间的关系为此颇有些紧张,与太子之间也愈发势如水火。
而另一边,太子要娶平南侯府嫡女苏琬为侧妃的事,也算是提上了日程,顺利下了聘, 婚期定在三个月后。
朝堂上尔虞我诈, 血雨腥风, 但苏瑜待在家里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依旧老样子做着自己的事。
学会了中馈,苏丞言出必行, 当真将管家之权交到了苏瑜手上, 任凭她打理。
最近天气日渐炎热, 大家都换上了薄而透气的衣衫, 偏苏丞这里还跟往常一样,穿的仍是厚厚的春装。这日早朝回来, 他热得实在受不了了, 便让人先取来去年的夏衣先穿着。谁知找来一试,居然小了一圈, 根本不合身。
他有些无奈,喊了青枫询问情况,便听青枫禀道:“三姑娘未曾送夏日的布帛过来,也未曾做新衣。”
苏丞拧眉, 她平日打理内务打理的挺好,难道偏偏把他这个兄长给忘了不成?思来想去,他觉得那丫头八成是故意的。
可是他最近忙着朝廷上的事,似乎也并未得罪她呀,她又为何故意苛待他这个兄长?
原本这也不是大事,他大可以拿自己的私房钱让人去做夏日的新衣来,可又觉得不妥,琢磨几个来回,他决定去韶华居问问情况。
到了韶华居,苏瑜正舒舒服服地在院中的竹椅上乘凉,蝉衣和青黛站在两面为她打扇,另一边忍冬时不时喂进她口中一颗冰镇的葡萄,好不悠闲。
她身上穿的是湖蓝色丝制长裙,薄如云雾,十分清爽,衬着颈间白嫩的肌肤,宛若一副绝妙的画卷。
见他进来,蝉衣等人向他行礼,苏瑜闻声抬眸,看见苏丞后也没起身,依旧在竹椅上倚着,面上勾唇浅笑,仿若三月杏花初绽,明媚可人:“三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她笑说着,目光扫过三哥身上那身厚重的春衣,眸子里的笑意更浓了。
苏丞对着丫鬟们挥手,忍冬等人会意地退下,他这才去石桌旁坐下,瞧见上面摆着的冰镇葡萄,优雅地捻了一颗放进口中。葡萄冰冰凉凉的,入口还有丝丝酸甜,苏丞没来由想到了她方才吃东西时那抹娇软诱人的唇。
炎热的夏天,心上莫名窜来一股热火,他越发觉得燥了。
他眉心微微蹙着,目光看向竹椅上悠闲的姑娘,语气里带着困惑:“三哥最近得罪你了吗?”
“没有呀。”苏瑜无辜地摊手,“三哥怎么这么问。”
“那夏衣的事……”苏丞沉吟着,仍摸不透这丫头的脾性。
一听这个,苏瑜噗嗤便笑了,随后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三哥,不是我不给你准备,实在是觉得委屈呢。”
说完仔细打量他,“三哥难道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苏丞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他最近真的很忙,几乎都很少跟她待在一处,也不记得有忘记什么,更谈不上欺负她,她又是受得什么委屈呢?
苏丞慢悠悠拎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一边品着茶一边仔仔细细地想,一直没有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