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向云欢倒是停了身边的活,拿着红底缎绣金纹的嫁衣抖了抖道:“从前绣不仔细,到如今却是要返工了。”
她再要绣,可是心烦之下,手边的线却是越发缠绕在一块,她又去理时,向恒宁按下她的手道:“欢儿,我方才去了宋府,那头怕是不肯退婚……”
“我晓得的。”向云欢低着头低声应了句。
从宋府过了大礼,其实她便明白,这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向恒宁回来后,她便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想起方才张氏似乎问过她一句话, “你这几日同宋大少爷也有接触,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当时,她便想回答,“纵然温文有礼,才华横溢,若是命短,又能如何?”
可如今,却轮不上她犹豫迟疑。
从前她飞扬跋扈,宋府看不上她。如今有王爷王妃保媒,宋元庆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这桩婚事,况且又过了大礼,她便猜到,这婚事算是定了。纵然向恒宁要闹,胳膊也拧不过大腿。
她记起宋紫颜曾经提起,宋长平外出归来时,身子已是大好,只是不知为何,回了宋府半年,这身子却一日一日见着差了。
今日,宋紫颜还特意上门带了封信给她,上头是遒健的“安好,勿念”,落款“宋长平”。
当时,她便松了一口气。
她低声问自己,向云欢,你私心里果真没有对宋长平有一点点动心,在得知是你与他指腹为婚时,你果真没有一丝的窃喜?
你希望这一世,依旧是向云锦顺顺利利地嫁给宋长平,然后看着宋长平一点点地死去,向云锦守寡终身?
你希望是这样么?
是,她不希望。
若是注定要嫁,她便要往好处盘算。
例如,她见到的宋长平,当真不是短命相。她既能重生,宋长平或许也能保住性命。
再例如,这一世,她有父亲在身旁,是宋府求着她嫁过去,而不是她替嫁,她可以大大方方八抬大轿地入宋府的门。即便……即便她真成了寡妇,她也有一技傍身,还有娘家可以依靠。
这一世,总不至于过得比上一世更差?
向恒宁见她无悲无喜的垂目,哪知她心里早已百转千回。
“是爹对不住你,让你受了委屈。可是爹爹保证,你绝不是去冲喜!”想起今日见到林源修隐晦提及的字眼,向恒宁心头一跳,又安慰道:“宋少爷那般人才,定能得佛祖庇佑,长命百岁!你是爹最心爱的女儿,若你出嫁,爹定要替你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
既是高嫁,便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向家最贵重的东西,莫过于——丰年食府!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更新了~~~云欢要嫁人了亲人们!!!别为女主憋屈,好日子在后头~!顺道欢迎酱油王杜银宝同志~~~ps:本文不虐,绝对不虐!
☆、第二十三章、周旋
向云欢吓了一跳,这丰年食府算是向家最大的产业,虽则这些年来,向恒宁经营了不少产业,可丰年到底是根基。
她再是向恒宁心疼的女儿,拿根基当嫁妆,这阵仗似乎也太大了些?
可在向恒宁的心底,却是另外一番算计。
自几个月前他去了一趟蜀州,沿途他倒腾了不少生意。雍州特产是丝绸,离“香城”建州也近,他去蜀州之前,带了几大车的丝绸和香料,想着去蜀州探探路。哪知道到了蜀州之后,那几车的东西全被一扫而空,他还是高价卖出去的,一转手,利润十倍都不止。
都说蜀州偏远,穷山恶水出刁民,可在向恒宁的眼里,穷山恶水里,藏的更多的是有钱没处花的富人。再者,越是这种地方,越有人爱附庸风雅。
向恒宁便是在这几个月里,看到了无限的商机。
虽则险些掉了一条命,可总算保住了。既然保住了,谁都不能阻止他发财致富。听说蜀州民乱已是被镇压了,那些担惊受怕的富人们,也该挥霍起来了。
他琢磨着,等办完女儿的亲事之后,他便要再去一趟蜀州,这一趟去,或许就是一年两年,也未可知。
丰年他费劲心力,经营了十多年才有今日,那是他用心头血浇灌出来的。可若是要走,经营丰年,便让他显得有心无力。苏氏虽在云欢的婚事上可恶,可当年走南闯北也是她跟在身边,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再让她陪着入蜀州,他也于心不忍。
可若是留着丰年让苏氏打理……向恒宁想到归来时章奎跟他提起采买的那些事儿,再想起苏大的油头大耳,罢了罢了,苏氏终归不是那块料。
与其让自己的心血徒然在苏氏手中败个干净,不如送与女儿做陪嫁,一则全了女儿的颜面,向府落个大方的名声。二则,章奎也曾说过,云欢极有经营食府的天赋,丰年在她手中,必不至于没落,即便她再无能,还有宋府在后头撑腰呢。
若是哪一日他老了不愿再走商,他还能开个丰年的分店,纯当养老打发时间,到时候,他这女儿不也会照拂一二?
向恒宁到底是商人,心里自有一杆称。
有这样一份厚嫁妆,云欢虽是有些忐忑,可经向恒宁一解释,她也自是欢喜。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向恒宁的身子,蜀州路难行,向恒宁能否吃得消,后向恒宁直道此次前去定不会像上次那般鲁莽,定会好好筹谋一番才会动身,向云欢才略略安心。
两父女多日未见,于云欢而言,再见面更是两世之隔,向恒宁只道女儿即将出嫁心有不舍,两人说了好一会的话。
这厢有人欢喜,那厢,自是有人愁。
到了黄昏的时候,向恒宁要将丰年当做云欢嫁妆的事儿便在整个相府传开。
向云锦拿了帕子在苏氏房里捂着脸嘤嘤哭道:“娘,我早说爹爹偏心那个贱蹄子,你总不信!你看,一回来就把丰年当了她嫁妆!你还想着要留我在家招婿,好继承家业,这下可好,家业都没了,你还留我在家做什么!我好歹是她姐姐,她今儿却扑在我身上,险些将我的脸都划花了!”
“你爹真说要把丰年给了她?”
苏氏越发沉了脸色,将向云锦的帕子一把扯了下来,骂道:“哭哭哭,净知道哭!你要有本事,就到你爹跟前哭去,也给自己哭一份厚嫁妆出来。她就该花了你的脸,看她这会还拿什么去要嫁妆!”
骂完之后。她到底还是坐不住,想拉着云锦找向恒宁说理去,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对向云锦吼了一句道:“给我回房去,省得在这碍眼!这事儿我同你爹没完,我总会给你讨一个说法!”
向恒宁毕竟是一家之主,才因为向云欢的婚事恼了她,她也不好再胡乱闹腾。向恒宁这个人她也是知道的,一向是吃软不吃硬。
苏氏停了一停,将身却是换了身衣裳,换了个妆发,对着梳妆镜,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描起眉来。
待向恒宁入屋,便见自个儿的卧房乌黑一片,伸手也不见五指,便是油灯也不见点。他喝了一句,借着外头婆子送进来的油灯,他看到苏氏背对着他,隐约是在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