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紧了拳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下手足无措。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依然镇定,停下步子张开嘴,正要对身旁一干惊慌失措的士兵们说些什么。这时,从九日研究所深处,又一记“轰隆”的闷响声响了起来,紧接着,第三声“轰隆”声在研究所深处的另外一个方向传了过来。警笛声也戛然而止,四周一下静得连士兵们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一共响了三声,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三道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铁门上方一模一样的铁板落下呢?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三个进入九日研究所的入口被彻底封闭呢?我带着的队伍身后是第一次巨响,那么,另外两次巨响难道就是在小五和杨建带着的队伍身后的入口处呢?
我脑子里“嗡”的一响,终于意识到我们这看似完美的计划,其实都是在土肥原一郎这老狐狸的计算之中。我再次望向我身边的士兵们,他们都瞪大着眼睛惶恐地望着我。我又望向陆旭,望向阮美云,望向那几个蒙面的灰衣人,他们眼中也闪着一丝担忧,正等待着我说上几句什么。
我不能乱,如果连我都乱了,那我们这几十个人瞬间就会成为乌合之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脑子快速地思考起来。一共有三声巨响,我可以认为是我们三支队伍都已经没了后路,但振振开着的坦克开炮的声音只响了最开始那两三下,接着就完全没了动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顺利轰开了大门呢?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这九日研究所里已经空无一人,常遇春带的队伍如果真轰开了大门,那我们现在赶到大门处和他们汇合,应该还是有机会从大门逃出去的。
想到这里,我再次抬起了头,阴沉着脸对大伙吼道:“都给我打起劲来,我们已经弄死了几十个鬼子,一个换一个已经够本,接下去咱兄弟就算都死在这坑里,到阎王那报账也没有亏。”
士兵们一听我这话,也都裂开了嘴:“那是!再有机会弄死一个就赚一个。”
说完我又一挥手,朝着走廊前方另一个路口大步走去。士兵们也都挺起了胸膛,一下豁达了一般,没有像之前那么步伐轻盈了。
陆旭和阮美云依然在我左右走着,阮美云靠得我紧紧的,好像对我的任何决定都寄予着万分的肯定,并愿意无条件地执行。但陆旭看上去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邵德,有个事情我必须给你说一下。”
我没有扭头,继续挺着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非常无畏地往前面跨着步子,但我声音也和他一样压得很低地回了一句:“说吧!”
陆旭点了点头,然后扯了扯我衣角:“我带的同志都不是怕死的,但是里面有一个同志对整个抗日战争的胜败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邵德,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做多大的牺牲,都必须把他给我送出去。”
我还是没有扭头,在一个新的拐角处转身继续朝前迈着步子。我不能让士兵们看到我在和人小声嘀咕着什么,这样会让他们莫名的猜测和害怕。我又小声对陆旭问道:“是不是你之前一直看着的那个肩膀很宽的家伙。”
陆旭愣了一下:“你都注意到了?”
我“嗯”了一声,陆旭又说道:“邵德,就算我们死光,也必须要抱住他的命,你能答应我吗?”
我终于忍不住了,扭头望了他一眼,他的眼光非常的坚决,压根就不是在征求我意见一般,反而更像是对我下着命令。我有点反感,没好气地对他闷哼道:“不想他死当初就不要带他进来。”
陆旭眼珠也一下瞪大了:“邵德,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说到这,他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扭头往身后望了一眼。所幸身后的士兵似乎也没注意,各自抬着枪四处看着。邵德再次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小声说道:“邵德,你瞅瞅他的脖子和手掌。”
我假装看身后士兵,扭过了脖子往后面的那个宽肩膀的灰衣人望去。只见他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的,蒙面的黑布包到了脖子位置。而他握着枪的手掌上,居然带着手套。对,只有他一个人是戴着手套。
我回过头来,阴沉着脸没有说话。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张洞开的铁门,我脑海里的地图上有这张铁门的,穿过这个铁门后,两边就应该有鬼子的营房和一些研究室了。我带头跨进了那张洞开的铁门,只见两边本应该有门的房间都洞开着。我没有搭理陆旭了,朝前快速地跑出去,冲到开着门的房间前朝里望去,只见里面也空无一人,甚至好像被人扫荡过一般非常凌乱,就剩下一些大块头的桌子这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阮美云,阮美云也把目光从那房间里移了过来:“邵德,日军全部撤退了,东西都搬走了。”
我点了点头,身后的士兵们也围了过来,小声地各自交谈着。我琢磨着是不是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可又觉得干脆啥都不说似乎要好些,免得他们也想得太多。只要我昂着头在前面一个无畏的样子,那他们心里就始终会觉得我心里有底,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我再次朝前大步跨去,我甚至把手枪插到了腰上,从后背上把另外一柄大刀也摘了下来,一手一柄地握着。再过四个铁门,我们的面前就应该有个旋转的楼梯,楼梯上方走廊的尽头,就会是九日研究所大门后那个停着卡车的巨大操场。我非常迫切地希望,在那我能见到还活生生的一干战友们。
陆旭在我身后又追上了几步,再次说话了,声音很小:“邵德,我知道不给你交底就无法说服你。我队伍里的那个汉子其实……其实不是中国军人!”
我停下了步子,扭头望向他。陆旭连忙搭着我肩膀,把我一推继续往前走去。他声音压得更低了:“邵德,他是日本国内一个大财阀里社长的双胞胎弟弟。外界只知道他跟着日军侵略中国后死了,实际上他被我们营救到了延安,并成为了我们的同志。这趟我们进入远山来,就是有可靠情报,说他那个支持军国主义的亲哥哥,这段时间也在远山里的九日研究所里猫着。我们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机会让把他俩掉个包。”
我心里马上想起了几个月前跟着我们一起进入远山里追捕战俘,之后又在九日研究所里遇到的松下幸太郎。我记得他身边有几个贴身的看上去职务不低的家伙,有叫过他“社长”。我也压低声音对陆旭问道:“他是不是姓松下?”
陆旭眼睛眨吧了几下:“你怎么知道的?你们见过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