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手几着之后,司马弘彻底被袁宁的棋路所吸引。明明是第一次对局,司马弘却感觉有种异常的熟悉感。可这种熟悉感朦朦胧胧,像隔了层纱,叫他无从看清。越是这样,他的落子越是锐利,逼得袁宁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
袁宁有种不服输的劲头,硬是撑到山穷水尽才满脸羞赧地说:“对不起,前辈,我刚才拖太久了。”像司马弘这种高手之中的高手,他这种死缠烂打、死撑到底的下法简直是在浪费别人的时间。可是不到最后他又不想认输!
司马弘说:“有时候下棋就是要有这种钻劲。”他顿了顿,向袁宁提出一个请求,“昨天我听袁小友说起店里陈设的种种典故,对袁小友那位老师非常景仰,不知道袁小友能不能牵线让我和那位老师见一面,我有问题想要向他请教。”
以前司马弘向人提起过那人的事,但其他人听了都嗤之以鼻。现在他找到了不少可以作为凭据的古籍,也按照古籍上提及的时间和地点做了严密的考据,也许有人会相信他所说的话也不一定。
袁宁点头说:“没问题,当然可以啊,不过我要先和老师约个时间!”
司马弘知道袁宁把两个朋友带过来,是希望他能指导指导他们,便在袁宁去打电话的时间主动邀周聿林两人继续对局。
第229章 公共课
袁宁和那位教授相熟, 打过招呼后, 下午就带着司马弘去拜访。教授姓秦, 年纪和司马弘差不多,常年浸淫历史文献, 整个人透着种与别人不同的特别气质。秦教授脸上戴着黑框老花镜,见袁宁和司马弘到了,抬手推了推眼镜, 开口请他们进屋。
秦教授老伴不在了,儿女和孙辈也不在身边,屋里有点乱, 到处都是书籍与手稿,墙上还钉着不少研究成果, 无关荣誉, 只与秦教授目前的研究相。袁宁已经来过许多遍, 对屋内的一切并不十分好奇。
司马弘却不一样,他一踏进屋内, 就被屋里的一份份手稿给吸引了。这位教授是真的在做研究, 这屋子里没有任何娱乐,甚至连个收音机都没有, 里里外外只透着淡淡地陈纸香味。司马弘心中莫名地宁定下来, 礼数周全地向秦教授自我介绍和简单地寒暄。
秦教授显然是个务实的人, 聊了一会儿就开门见山地询问司马弘的来意:“宁宁说你有问题要和我探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秦教授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有人来问他问题,哪怕只是一双筷子的来由他都能和对方讨论半天。
司马弘顿了顿, 没隐瞒,把自己想做的事告诉秦教授。他把那人的一切介绍完,还将带来的影印件拿出来作为佐证。
秦教授有些错愕。他原以为只是一个外行对历史有些兴趣,听司马弘有理有据地说完这些年的发现,秦教授变得慎重起来。
如果司马弘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在史书和野史上都找不到踪影?难道真的有人可以封住所有人的口?
秦教授年过半百,研究过的史料数不胜数,也被邀请去鉴定过不少出土文献和出土文物,算是国内史学界的权威之一。他仔仔细细地看完司马弘带来的资料,一时有些魔怔了。
真的可能有这样一个人,在各个领域都有着极大的能耐——能掌控战事的胜负、能培植高产植物让百姓免于饥馑、能干涉各行各业的发展?
绝不可能!这未免也太大夸大其词了!
可司马弘还带来了一份鉴定报告,那是可以鉴定书籍年代的权威机构给出的,报告很长,足以证明司马弘搜集来的古籍都与文字中记载的时代十分贴近!
秦教授说:“我得仔细把事情捋一捋。”
旁听完司马弘和秦教授对话的袁宁也很正经。他拿起一部分影印资料,很快也明白秦教授为什么那么震惊。而与此同时,袁宁敏锐地想起廉先生说过的话。廉先生曾说过最初的守泉人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才能是无法估量的,比如他竟能引星辰之力成灵泉、辟空间,助世人熬过战乱与饥荒。
廉先生还和他提过类似的事情:对方曾与皇帝结为了异姓兄弟,助对方稳坐帝位、开百年盛世。
可是袁宁后来查遍大半典籍,却查不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载。后来灵泉那边的宅院里有人助他解了残局、点拨他的棋艺,袁宁一直猜测对方就是廉先生所说的那个人!
知道司马弘一直在追查关于那个人的事,袁宁心底莫名有些震动。有的人即使被历史和世人遗忘,也有人生生世世牢记着!
若是司马弘所寻找的真的是“那人”,袁宁不免有些遗憾。若是司马弘早一些过来,那人虽然只剩下一道虚影,却也还能感知外面的一切,说不定他们可以与对方交流一番。可惜了!
袁宁想到那人消失时传达到他心里的心境,才微微释然。那人显然并不在意自己被抹去存在过的痕迹、更不在意自己被所有人遗忘,那人看到了如今的世界,知道这个世界即使没有了灵泉也能生产足够多的粮食、知道这个世界正飞速发展起来,也就心满意足地彻底消失,连最后一丝残魂也没再存留。
袁宁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灵泉的存在不适合告诉其他人,除了章修严和廉先生之外他不会像任何人提起。如果那人没消失,他倒可以帮司马弘和对方说说话,可惜那人已经不复存在!
对于司马弘来说,恐怕也没想过对方还存活在世上,司马弘只是想证明那人曾经存在过而已。
这是一种纯粹而又坚定的执念!
袁宁在司马弘与秦教授决定结伴前去追查之后,马上提出可以代为安排,帮他们把衣食住行都打点好。秦教授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第二天就带着简单的行李,唤来几个手底下的研究生,和司马弘一起出了门。
袁宁回到学校,很快被费校长找了过去。费校长也拍拍袁宁的肩膀,递给袁宁一张课程安排。秦教授说走就走,手底下带着的本科班和一门公共课都得由其他人接手。本科班自然是由本系别的教授负责,公开课这边秦教授却提出了另一个方案:交给袁宁来上。
袁宁:“……”
你们还记得我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学生吗_(:3」∠)_
费校长慢悠悠地说:“若不是你小子把人带去找秦教授,秦教授怎么会突然跟人跑了?这事你肯定得负责。”他十指交叉,扣在颌下,直接分配任务,“一周一节课,不算特别费事,你好好准备准备。”
费校长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袁宁还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做准备。他年纪小,脸嫩,但什么场面都经历过,倒不至于害怕面对百来个学生。大一的选修课而已,新生们大都挺好忽悠,专业课袁宁没信心去上,上上公共课帮新生们拓展一下知识面还是可以的。
袁宁抱着一堆资料回家,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简直遭了飞来横祸,突然就多了个“助教”的身份,还是得讲课的那种。他郁闷地打电话给章修严,说起秦教授把公共课扔给自己的事。
章修严依然秉承着一直以来的观点:“多锻炼锻炼总是好的。”
袁宁听了忍不住闷笑起来。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要是章修严哪天安慰他说“不想干咱就不干”,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袁宁又和章修严说起司马弘的事。因为梦境的事太过玄妙,司马弘并没有提起,只说自己因为棋谱而对书写棋谱的人感兴趣,进而追查了许多年。袁宁不知道司马弘梦见过什么,但也觉得冥冥之中应该有什么力量指引着司马弘去追查那一切。
章修严说:“如果能确定有那样一个人存在,也是很不错的结果。”章修严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即使他曾经不愿意掺和各种斗争,现在也已经习惯诡谲莫辨的名利场。只是越是身在其中,心中的坚持就越加清晰。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存在过,却因为种种斗争而被抹去一切痕迹,那是不应该的。
袁宁说:“我也这么觉得。”
和章修严聊过之后,袁宁心中那一点小小的郁卒消散无踪。他挂了电话,认真准备材料。公共课虽然要兼顾专业性,但更重要的是延伸性和趣味性,让外行也能对这一门课程产生兴趣、进而进一步加深对这个领域的了解。
袁宁准备了几天,很快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堂课。上课之前不少人都已经知道消息,有小部分人知道作为业界权威的秦教授不能来上课后非常失望,甚至有人提出要退掉这门公共课改选别的。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更多人兴致十分高昂,甚至还有当天没课的、又没有选修这门公共课的人慕名而来。
也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到校外,有几个记者悄悄混进了大教室,准备看看作为最高学府的首都大学怎么敢让个没出校门的半大少年负责一门课程——即使只是一门公共课,这样做也太儿戏了吧!
几个记者带着相机走进大教室,立刻发现大教室里人满为患,已经没有半个空位。记者们吃了一惊,退回教室门口一看,发现自己没走错,这确实是由那个十八岁少年代上的公开课!
难道这个少年的名气比秦教授还管用?
几个记者没办法,只能和一些学生一样去附近的自习室搬来凳子,坐在过道之中的空位上。看到这种情况他们都有点兴奋,心里有种奇特的预感:这次可能会弄到个大新闻!
袁宁带着讲义和资料提前走进大教室,看到几乎是人挤着人的“学生”后也吃了一惊。发现新生之中明显又混着些大二、大三,甚至是学校教授和校外人士,袁宁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家伙都是来围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