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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言将题目大致审阅了一番, 都不是一眼就能瞧出答案来的,其中弯弯绕绕的不少。估摸了一下难度之后,他才开始铺开答卷和素纸。

一张答卷约摸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写完。赵言握着笔, 垂下眸子, 下笔动作不急不缓。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今年的夏天格外地长,八月份还未彻底褪去夏日的燥热,尤其是接近中午阶段, 赵言背部被汗水浸湿了一半。

卷子比院试的要难,这会儿身体和心理的烦躁是双重的,更考验的是人的耐心。但能坚持到这一步的, 都是怀着考取功名的决心而来的。

右侧的答卷渐少,空白的纸张慢慢写满了字,赵言写得手腕也酸了,期间他偷摸松缓了一下, 又继续答。

第一场考完,赵言总结了一下, 天气热以及卷子难,前者是能克服的,而后者卷子难, 靠的是平日里的积累和考场的上的领悟。

第二场在十二日场,考的是策问, 它以对答形式考试的一种文体, 内容以经义、政事为主。这场更是看这平日的积累, 且这策问考得结果如何, 更偏向于主观化, 于批卷人的主观意志息息相关。

做策问题时间上比较赶, 赵言先是看了前面几题就开始做了。然而中间有两道道题分别给了他一个惊喜与惊吓。

其中超纲的一道是:‘天子之田方千里,号称万乘,万乘之马皆具,又有十二闲之马,而六卿三百六十官…………千里之地,为田几何,其牧养之地又几何,而能容马若是之多乎哉?千里之地,为田几何?马之法又如何?今天下广矣,常患无马,岂古之善养马而今不善乎?宜有说以对也。”

这题考察的是缺乏良马问题,不但要对马政有切实了解,还要懂得算数与几何与畜牧知识。

赵言的数学能力,加上上辈子的积累,做出这道题还是可以的,只是他有些担心瀚哥儿他们。

时间紧凑,赵言只能按着步骤答。这道题耗费的时间比前面三道加起来都要多一些。

而下一道便是:“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专制独断是历朝历代都会出现的问题,这题要从切中利弊着手,还要写出自己的观点。

专制独断好不好?前有专制,后有独断,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他能透过其中看利弊,封建制度下的皇帝体制,专制是必然的,君主独断可能随之出现。

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赵言想起孙夫子说的,当朝上面的是个务实广纳贤才的,他下笔做题时便不那么犹豫了。

做完这题,赵言有一种恍惚感,这是他第一次在题中遇见皇帝二字,仿佛离那个实质的功名又更近一步,他又才真切感受到‘皇帝’是真实存在的。

第二场考完,几乎很短的休息缓冲时间,赵言听到了有人在哭,感受着这气氛,即使他答题答好了,心中也是一揪,他希望瀚哥儿他们要熬住。

第三场在十五日场,考的是试赋与杂文,都是需要发挥人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的题目,前者要赋,后者要拟文。

若是三场的难度排一个序,那么这场的难度是排在了第二。

从初九场直至于今日的最后一场,天气依然闷热,然而大部分人,心中更多的是荒凉感,再炙热的温度都让他们的心热乎不起来。

赵言在短板在于拟杂文,常常会因为一个字用得不妙停顿许久,辗转酝酿从而浪费不少时间。虽然他已经在尽量克服这个问题了,但他这回考完杂文只比敲锣提示停笔时间提前了半盏茶不到。

时间一晃而过,锣鼓一敲,这场乡试终于考完了。

收卷官离开后,没有唏嘘声,没有欢快声,一双双眸子疲惫而绝望……

赵言这几日的情绪和身体还算比较好,前者是因他自己会调节,也准备得足够充分,后者是受益于他的日常锻炼。

从贡院出来的那一刻,赵言难得感受到一种轻松感。

门口挤着人群,身后的考生‘了无生气’地走出来,尔后赵言便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赵言脚步一顿,因为他这会儿好像看见了熟悉了身影。

“姐夫??!你怎么来了??”他难得情绪外露。

张高咧嘴笑着边招呼,听着四周的哭声又似乎觉得不妥当,赶紧收敛了笑容。

赵言如今差不多有他一般身高了,走近之后,张高接过他的包裹,“你阿姐不放心你,我就过来了,考完啥也别想,姐夫先带你回去。”

张高也不多解释,怕他难过。

赵言眼睛一热,只怕是他被周围哭泣的人吓到了,他笑道,“姐夫,我考的还行,我们在这先等等瀚哥儿他们吧。”

张高一听,扶着他在人少的地方站住。

过了一会儿,赵言便见到三个红着眼眶的,还有一个惨白着脸色的,这样一对比,他确实是状况最好的。

吴瀚和方仲礼他们走过来,有气无力地道,“我们先回去吧?”

“好,”赵言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行人一路上都十分地沉默,他们考试时身上出了汗又出尔后风干,一股子馊味,回去各自洗漱了一番。

赵言不放心他们,特意让他们的小厮请了大夫过来把了脉,又开了几贴药让调节身体。

中药里面有一味黄连,端出来的时候苦味四散,赵言陪着他们一齐喝。

他咕咚几口灌下,瀚哥儿他们见状皆捏起鼻子喝下。

吴瀚放下碗,眼睛有些红,“我这会儿的心比黄连还苦。”

方仲礼也是一脸苦笑,方捏起蜜饯又放下,“还是先让我苦着吧,希望最后的结果不要让我苦就成了。”

李松山和柳书宇与他们差不多。

赵言默默喝了口茶压下嘴中的苦味,只轻声安慰道,“成绩还未出来,一切都是变数,你们不要太灰心,你难大家都难。”

柳书宇苦得皱着脸,“可是这回太打击我们的自信心了。”

张高端着饭菜进来打破了这气氛,“你们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厮,随后将饭菜摆出来。

因着心情不好,看见这些汤汤水,他们着实没什么胃口,直到饭菜香味四溢。

吴瀚站起来,“再难受也得先吃饱再说,”

张高帮忙摆好碗筷,“可不是嘞,先用饭再说。”

几个小子走过去坐下,自然有小厮服侍着,张高拿起筷子先帮小舅子夹菜,“石头,多吃一点。”

“嗯,”赵言点头,转而夹了他爱吃的放在他碗里。

吃饱喝足之后,张高先行回屋,留给几个小子冷静的时间。

赵言他们漱了口,只见他们情绪比方才好多了。

李松山脸上多了些血色,他上前来,“石头,你先给我讲讲那道很难的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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