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宁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问的话无理取闹,却又非常享受戚千百对他剖白的样子,在自我嘲讽的同时异常痴迷。
“就像察觉到有人站在我身后,会本能地回头那样。”
戚千百急切地想表达自己的感情,卢宁平静无波的样子更是让他急躁:“我承认,我是因为你的声音喜欢上你的,但是那只限于见面之前。”
卢宁忍不住问:“……之后呢?”
戚千百慢慢涨红了脸:“之后……就……哪里都喜欢。”
他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将脸轻轻埋在卢宁肩膀上,呼吸一下下打着脖颈处的肌肤。戚千百在某些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会企图用耍赖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卢宁倒是很吃他这一套,所以戚千百抱住他的时候,卢宁没有推开他。
戚千百微微吐出一口气,小声嘟囔道:“在外面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卢宁笑了一下,他拍拍戚千百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多大了还撒娇,我饿了,让我继续吃饭吧。”
——当然想,每天都在想,每天……都在想怎么把他跟那位夏医生剁成肉酱喂狗。
戚千百坐在一旁看着卢宁捧只外卖盒子往嘴里送,他有点懵——这是哄好了还是没哄好?
“这些天没跟方律师联系,她有没有找你抱怨?案子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
戚千百回过神,嘟囔道:“你还知道关心案子,倒不如先关心关心我。”
卢宁没接话,戚千百干脆摊在一旁:“方亚男挺生气的,不过好在没有错过时间,后天开庭,你得到场。”
卢宁往嘴里塞食物的动作停顿一下,然后慢慢把饭块塞进嘴里,点点头:“好啊。”
戚千百在一旁看着,觉得那米粒又冷又硬,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别吃了,我们回去吃吧。这些天为了找你,我也没怎么好好吃过饭。”
他下巴、嘴巴周围长出来一圈圈的青色胡茬,眼睛里有红血丝,显得邋里邋遢,确实看得出来没休息好。卢宁放下筷子,嘴里咀嚼的动作还没停下:“回去了也是我做饭,还不如吃外卖方便。”
戚千百忍不住笑了:“是我不好,让你总是做饭总是做饭,变成家庭煮夫,那我们去你喜欢的那家吃,山珍海味。”
卢宁瞥了戚千百一眼没说话,后者笑着拉上他就往外走:“快点,我快饿死了。”
卢宁再次搬回戚千百的别墅里住,但是戚千百觉得他这次有点不一样,他居然要跟自己分房睡!想想自己不光过不回酒池肉林的生活,连亲亲和摸摸都没有,戚千百就觉得难受。
他现在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哄好了没?
没哄好。
戚千百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卢宁给自己铺床,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完全没有头绪。
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给自己卷烤鸭,也会坦然地吃自己扒出肉的龙虾,吃过饭之后,他还带卢宁去海边,对方高兴地说,这个地方,他有印象。
“有印象是什么意思?你以前来过吗?”
戚千百斩钉截铁地说:“这不可能,这是我小时候来老宅时候发现的秘密基地,必须从我家别墅穿过来,别的地方绕不过。”
卢宁笑着说:“可是你家那栋别墅又不是总有人。”
他好像在很小的地方来过这里一次,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这下面是一条大河的入海口,忘了什么原因了,他当时差点被冲进海里。
那时候卢宁还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记不太清楚,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段记忆随着那段被忘掉的时间一起消失了,他只记得那座总是没有人住的城堡一般的别墅,穿过别墅,可以看到广阔的海……
“说起来,这个地方还真是跟我相克,第一次来差点被冲进海里淹死,后来又被你爸绑架。”
卢宁坐在一块礁石上看着远处,脸上带着一丝戚千百看不懂的怀念。
戚千百听他这样说开始恍惚地也记起一些事情,他突然问:“你掉进海里的时候是冬天么?”
卢宁随意点点头:“是啊,差点把我冻死。”
戚千百忍不住皱起眉头:“可是……那次你是被你爸带回家的吧。”
还是他亲手把他捞上来的,就放在一楼沙发上,那时候他浑身湿哒哒……像只落汤的雏鸡。后来有不认识的男人,带着不认识的女人赶到他们家别墅,把这只落汤鸡离开……
卢宁转过头看向他:“什么?”
戚千百急忙摇摇头:“没什么。”
戚千百想起来了,当初卢宁不是掉进海里的,是掉进了自己挖的冰洞里。
那年冬天他跟着爷爷来巷城度假,爷爷教他在冰洞里抓鱼,为了抓到更多的鱼,戚千百把洞挖得很大。爷爷也劝阻过,说洞口这么大容易有人掉进去,戚千百觉得不会有人到这里来,偏不听……
后来当然没抓到鱼,不过小孩子只要玩得开心就好,不会在乎结果,且家里不会缺他吃玩,那个洞就被丢弃了。几夜过去,冰洞表面冻上一层薄薄的冰膜,从表面看不出来,卢宁便一脚踩了进去。
——可是,他不是没有父亲吗?
印象中那个女人跟宁母也不一样,他们穿着得体,穿着风衣和围巾,像以前的知识分子,就算看见自己儿子变成这样也保持着风度没有骂人,爷爷一直在道歉,好在落汤鸡只是灌了水,也没发烧。
这件事没有不了了之,戚千百被爷爷狠揍了一顿,老人家平时疼他疼得紧,从来没这样气急败坏,导致戚千百印象特别深刻。
他站在门口,看着卢宁的背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他和那只“落汤鸡”联系在一起。
——那时候他八九岁,宁惊鸿应该只有两三岁,但是他分明记得……对方跟他差不多大。不可能是另外的人,那件事发生之后,爷爷就让人在近河的地方挖了通道,竖起高高的墙,不许人再走这里,那条不小心流经别墅的支流也慢慢干涸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他记错了吗?
卢宁收拾完床铺之后,发现戚千百还站在门口,便问道:“你还站在这里干嘛?回你自己房间去。”
——为什么啊?!他做错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