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果然还有疙瘩。
林厚朴心里憋屈,算了算了,就跟爸说的一样,他别管太多,管太多,孩子不乐意,那有什么用,他还以为自己这里有点东西,孩子会愿意迁就几分,结果,不知道该说他有志气好,还是清高不懂事好。
他这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孩子,在我这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林川柏没有说话。
面上这样说,但是养在身边的,跟养在别处的,那肯定跟手指有长短一样。
他们两个说话是避开人的,说完了,恢复如常,笑着过起了年,现在大家伙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了。
不禁止私人买卖之后,想要买些猪肉、家禽之类的方便了很多。
这个年,过得比以往都丰盛。
等到这个年过了,他们回了首都,火锅和卤味店重新开业,她加大了卤味批发,赚的钱更多了,看着自己的存款,俞向安准备收拾东西去南方特区的时候,她收到了噩耗,爷爷俞常有去世了。
匆匆收拾了东西,和俞向晏温如真带了孩子立刻买票回去。
***
俞满生过完一个让他扬眉吐气的年,重新回到特区没多久,就收到了这个噩耗,把支起的摊子交给其他人照看着,立马买票回去。
他离的近,很快就能回去了。
他没有想到,爷爷会去的这么突然。
出门前,他还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让他有空多回家,怎么一转眼就去世了呢?
他去年才开始,今年正准备大干一场,怎么爷爷就走了,这样他就看不到了。
今年有五十多个小伙子跟着他出去闯荡了,有他们大队的,有隔壁大队的,也有他舅舅那山疙瘩里的。
他成了头儿。
俞满生回想自己刚去到特区的时候,那时候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他手上有些钱,不多,为了支起花销,他做过不少工作,他去给人刷盘子、搬货、打杂,后来他去建筑工地,起房子,这活他也会啊,又跟着打工身边偷学了点技能。
到了后面,他组织起乡亲,自己组织了一支建筑队,接起了单。
他自己就在砖厂里面干活,他还能不知道这房子该怎么建?
那些大的他心里没底,但是这些小的和中不溜秋的没问题,同时红星大队的小伙子多少都会一些,这就成了。
一开始的时候,这生意不容易,没口碑,只能接点小活,后来这边想要建房子的人太多了,人手不够用,从小活就接到了大活。
这一有了机会剩下来的机会就更多了。
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家里寄工资、寄信、寄东西,家里的人渐渐的也没有那么反对、没有那么担心了。
人多势众这话不是假的,光是他们红星大队就有十多个小伙子,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就更让人放心了。
后来他表兄弟也来了,他妈那边也对他放心了。
俞满生想起了自己的娘家舅舅,他有七个舅舅!
而且不比他们这里有一个造纸厂还有一个砖窑,那边能够种植粮食的地方少,大家只能靠山吃山,很多时候都是用山里的山货来代替主粮,日子过得艰难。
舅舅,表兄弟也多,还都长得人高马大的,打猎是一把好手,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赖,这么多个壮劳力抱团,这还能被人欺负?
俞满生在特区干得如火如荼。
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回去,附近的人都轰动了。
为了扬眉吐气,又因为挣到钱了,大家都花了不少钱置办东西。
他买了一台电视机回去。
其他人,有的买收音机,有的买手表,钱攒的不够多的,就买新衣服新鞋子。
为着这个阵仗,这个年过的都不安生,因为很多人找上门来,打听外面的情况,也有很多不甘心在这里一直待着,想跟着自己出去干。
俞满生回忆起来,自己多高兴啊。
只要人品好的,自己来者不拒。
要是人手多了,就更快做好,更快结算,就能去接更多的单,能赚更多的钱。
三个兄弟,大哥会烧砖,二哥考上了大专,没道理就自己一个窝囊。
他不高兴?
高兴。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俞满生只觉得后悔。
他这个年过的,根本没多少时间和爷爷奶奶他们相处,都在跟别人说话,说着他的风光。
俞满生想着想着,就在车上泪流满面,随即嚎啕大哭。
旁边的人听到他哭,叫着爷爷,也想到了什么,纷纷叹息。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
只能节哀。
俞常有没了是张菊花发现的,她发现的也晚。
老人上了年纪睡的比较少,张茶花通常很早起来,这一天她跟往常一样,醒了,就起来去厨房烧火,然后儿媳妇也起来了,一起做好了早饭,要吃早饭的时候,还没看到老头子出来,难得睡的晚了,她就叫人,但怎么叫都没反应。
她当时就觉得心里一咯噔,进房间去看,他的身体已经冷了,没了生息。
他在睡梦中没了。
老头子这一辈子前半辈子都在吃苦,后面二儿子出息了,这日就好过了,等到孙子辈的纷纷成材,还过上了享福的好日子,但是他怎么就不继续享福下去?
这好日子怎么就不多过几年?
俞常有这年纪没了,能说的上喜丧了,七十多岁,而且四世同堂,子孙还都出息,有工人、有干部、有老师,要说起来,他们红星大队哪个不竖起大拇指,羡慕他现如今的好生活。
他没了的消息一传出去,就有那些支得起事的人来帮忙了。
该通知的通知,该准备的准备。
现在比起之前已经讲究一些排场的问题了,俞家的日子过得也好,要是不把牌面支起来,还难免会有闲话,觉得子孙不孝顺,所以对场面很用心,一样样的,都是按照老规矩办,还把张茶花养的一头半大的肥猪给宰了,本来这头猪是预备农忙的时候杀的。
现在就用在了丧事上面。
现在这时候天气还冷,能放几天,俞向晏俞向安他们也没耽误,所以回来的时候,还没出殡。
从火车上下来,不管是大人小孩,都憔悴的很。
双胞胎他们这个年纪,也懵懂的知道不少事。
现在这是他们经历的,第一场来自亲人的死亡。
死亡,就是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听到他说话。
除了俞向安和俞向晏,俞满屋也从上海赶回来了。
独身一人。
这几年了,他和阮晨曦也没掰扯清楚。
不过就从她没跟着回来这点,他们两个,估摸着也没走到那一步。
俞青山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很少有情绪的剧烈波动,但是在俞常有的丧事上,他没办法再保持以往的形象,和俞青保嚎啕大哭。
加上他的子孙、他的弟妹亲戚后辈,乌泱泱一片,全是哭声。
俞常有他这一辈活下来四个兄弟,两个妹妹,俞常有是大哥。
二弟俞常存,他的大儿子就是大队长俞顺稳。
三弟少年失踪。
四弟壮年夭折,留下一个儿子,也在红星大队,平平稳稳的过日子。
两个妹妹,大妹妹嫁去隔壁生产大队,不过命不好,还没娶媳妇进门,就生了一场病没了,小妹当初日子过不下去,还不满十岁就给了人做童养媳,后来那户人家搬走,就断了音讯。
除了三弟和小妹,都有子,子又生孙。
俞常有他自己是只生了俞青保和俞青山这两个儿子,但是这两个儿子都枝繁叶茂。
老大俞青保,养住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除了小的两个,都结婚生子,至少两个孩子。
老二俞青山养住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除了最小的俞向居,一家至少也是两个孩子。
这加起来,就能站满一屋子人。
等到俞向安他们回来,人齐了,送殡进山的时候,别人看到这一大串人,都暗暗羡慕。
谁能想到呢。
有些年纪差不多的老人还记得,当初他们这一家,上面的大人没了,就剩下一串孩子,最大的就是俞常有,也才十多岁,被逼无奈带着弟弟出去讨活路,大家都说他们回不来了。
谁想到,他们四兄弟,回来了三个,还都娶妻生子,眨眼间,就成了这个光景。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初日子过得好的,都败落了。
俞向安很担心张茶花,其他人都哭了,发泄了出来,但是奶奶没有哭,甚至脸上还有笑容。
她是想笑着让大家不要担心吧,但是没有人想让她勉强笑,宁愿她哭出来,把这口气出了。
有人在她跟前还好,没人在她跟前的话,她那种呆呆的表情让人担心,她的年纪也不小了,要是一个想不开……
俞向安希望能够勾起一些让她记挂的事情,可千万别觉得人生圆满,丧失了求生意志,她就主动提起以前的事。
这回看到了很多亲戚,有些不常往来,她又在县城长大,很多都不怎么了解,说这些人是什么什么亲戚,该怎么怎么称呼,张茶花是乐意的。
上了年纪就爱讲这些,说着说着,她说到了俞常有的遗憾,“你爷爷这一辈子啊,过得值了,到老了,不愁吃不愁穿,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以前就那些地主家的额老爷子能过这样的生活,他跟我说过很多次,说圆满了。”
她主动提起了爷爷,俞向安担心的看着她,接着话茬:“爷爷就没有什么觉得可惜的事?”
张茶花愣了下:“要说遗憾,也有,你不知道,早早的就跟你爸在县城,回来的不多,你爸他这一辈是有好几个兄弟姐妹的,他有个失踪的三弟,还有个当童养媳的妹妹,三弟十六还是十五岁不见了的,小妹是八九岁就给人家了,不贪图什么东西,就盼着能给一口饭,养大了,到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在等着他们的消息,他说,要是他先走了,没听到消息,我后走,要是知道了,给他带个话,告诉他,他们去哪了,是生还是死,如果他们客死他乡,孤魂野鬼似的飘在外面,就带回来,葬在爹妈身边,如果他们在外地过的好,那就算了。”
俞向安这还是第一回听这事。
张茶花叹了口气:“我刚嫁给他的时候,常说,后来说的少了,等到几十年过去,你们出声了,说的就更少了,这么长时间过去,想要找到人,哪有那么容易。”
俞向安看她很在意这点,忙问:“他们叫什么名字?要是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遇见,就是遇不上,我登报纸询问,这要是他们看见了,主动联络我们,就能恢复联络了。”
张茶花愣住了,“登报纸?这也能登报纸吗?”
“能啊,这叫寻人启事,奶奶,你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爷爷的爸妈叫什么名字,我到时候把这些信息都写上,留下地址和电话号码,如果他们正巧看到了,就能知道我们在找他们。”
张茶花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好!我还记得呢,你爷爷念叨了那么多次,我想忘都忘不掉,那要是能找到,那可就好了,我以后下去找他的时候,能帮他带个口信,你爷爷就是死心眼,长兄如父长兄如父,后来嘴上不说,心里一直记着呢,要是他知道了,他肯定得要在奈何桥那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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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加班,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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