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沈唯便坐在马车里头看着书。
如意斋的生意红火每日又有限量,每至这个时辰便有不少人过来排队…李大已去那处排了快有两刻钟的队伍了却还未曾见人回来。
水碧掀了车帘往外头看去一眼,眼瞧着李大快排到了便又同人说道一句:“夫人,快了。”
沈唯闻言也未曾说话只是朝人点了点头。
水碧见此便也未再说话,她落下手中的车帘刚想替人重新续一盏茶,只是车帘刚刚落下却又被人掀了起来。那外头的光亮打进来,水碧自然先发现了,她忙放下手中的茶盏朝那处看去,眼瞧着马车外头的那道身影,脸色却是又沉了些许。
怎么是他?
只是还不等她说话——
沈唯倒是也察觉到了,她抬了眼朝那处看去,眼见梁令岳一身白衣坐在马上又见他半弯着腰气喘吁吁的模样却是一怔。
她把手上的书一合,而后是朝人开口说了话:“梁公子,怎么是你?”等前话一落,她看着人这幅模样便又不解得跟着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梁令岳透过那菱花窗朝里头看去,眼瞧着背靠着车厢坐着的年轻妇人虽然面有疑惑,神色却很自然…他也不知道是何缘故,只是突然想笑,而后他便真得笑了起来。
此时正值黄昏,红日也还未曾落下,那抹红日落在他的身上,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沈唯眼见他这幅笑意盈盈的模样自是又一怔,一时喉间想说的话倒是也未能吐出。
身侧的水碧自从瞧见梁令岳后,眼中的神色便一直沉着,如今见他这幅模样,俏脸更是沉得厉害…只是唯恐沈唯怪罪,她便只好敛了神色压低了声音同她说道:“夫人,这处人来人往,李大也该回来了。”
沈唯耳听着这话倒是也回过神来,此处正在东街,来来往往不少达官贵人,若是被旁人瞧见的确不妥…
她刚想说话便听得梁令岳先开了口:“明日,夫人有空吗?”
明日?
沈唯闻言,神色微楞,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又听得梁令岳继续说道:“明日,我会在西山寺的那个梅林等着夫人,无论多晚,我都会在那等着。”他这话说完也不等沈唯说话,赶在李大出现前便先打马离去,沈唯也只能透过那还未曾落下的车帘看着梁令岳打马远去。
红日照射下的那道身影越行越远,而沈唯面上的怔忡却还未曾收回。
倒是水碧听得这一句,俏脸越发阴沉得厉害,她心中思索着一定要把此事告诉主子…主子若再不抓紧,保不准夫人真得会被人勾走。
这些江湖人行事本就不拘小节,他先前看向夫人的眼神,夫人可能或许未曾注意,可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位梁少庄主的眼中明明白白藏着对夫人的情意,这回邀见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虽说如今夫人的身份他们还未曾调查清楚,可既然是主子的心上人,她自然不能让人勾走了夫人。
李大已经回来了,他把手里的糕点递了进来,而后是在外头恭声说道:“夫人,可还要去别的地方?”
沈唯闻言倒是也回过神来,她收敛了面上的神色,口中是淡淡说道一句:“回去…”
她这话一落,李大便应了“是”。
没一会功夫,马车便缓缓往前驶去,沈唯背靠着车厢坐着,眼瞧着跪坐在一侧的水碧低垂着脸也未曾多想,只是说道:“先前的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水碧耳听着这话,袖下的指尖一顿,却还是应了一声。待又过了一会,她才微微掀了眼帘朝沈唯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夫人明日真得要去见他吗?”
沈唯耳听着这话却未曾说话,她的眉目微敛,恰好掩下了眼中的思绪。
她心中其实也说不清楚要不要去见梁令岳,只是想起先前他脸上的笑,那样不加掩饰得纯粹笑容的确让她心下一动…
那个时候,他的脸上也有着这样的笑容。
沈唯修长的指尖滑过衣服上的纹路,车帘因为马车的前行时不时晃荡,而她就这样拧头看着外头的光景,过了许久才淡淡说道:“再说。”
水碧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一沉,话却未再多说一句。
…
夜里。
文渊馆。
水碧单膝跪在地上,待把今日之事与人细细说了一遭后,而后才看着男人的背影轻声问道:“主子,我们该怎么做?”
陆起淮耳听着这话却什么也不曾说。
他的指腹磨着玉佩背面的那个字,眼看着外头的月色,却是过了一会才开口:“下去。”
水碧闻言却是又不自觉得皱了一回眉,倘若是以前,她自然不会置喙陆起淮的意思,可今日…她看着男人的身影还是忍不住说道:“主子,您不担心吗?夫人待那位梁公子本就不同,若是——”
她这话还未曾说全,便又听得男人沉声一句:“下去。”
这道声音有着未曾遮掩的淡漠,水碧只觉得心下一凛,她不敢多言甚至不敢抬头,她今日是真的逾越了,竟然敢置喙起主子的意思,只是想着明日的事…她咬了咬唇看着男人的背影,终究还是什么也未再说,待一礼后便往外退去。
等到水碧退下…
陆起淮眼看着外头的夜色仍旧未曾说话,只是眼中的幽深却是越发深沉了些许,就连握着玉佩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
月上柳梢头。
自从有了当日陆起淮送来的玉佩后,沈唯即便夜里不用冰也能睡得踏实。
这会已是子时时分,沈唯睡得很沉,其实当初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她夜里还会顾忌着些,可如今许是待得久了,何况现在底下的也都是她自己提上来的,她倒是也没了什么顾忌。
陆起淮眼看着躺在拔步床上的沈唯,不曾有所动作,他就这样站在床前透过那轻纱帷幔往里头看去。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也睡得很香。
此时正值夏日,沈唯夜里穿得是轻薄衣衫,这会她一段皓玉似的手臂便露在外头,隐隐还能瞧见那脖子上系着的玉佩,那玉佩上的图腾在那昏暗烛火的照映下越发显露出几分岁月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