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空荡荡的, 只余凌乱的脚印。
他问:“何方高人到访?还请现身。”问了两遍, 始终无人作答,转身回屋,却看到天井坐了个人,正提壶煮茶。
那人抬头,却是张熟面孔。
容韵眸光一闪:“上阳观主?”
那人微笑, 谦和有礼:“毕虚。”
燕朝容盛元年,女帝王舒光改崔姓后,御驾亲征,历时两年,终于平定江西、福建之乱;容盛四年,立阎芎为皇夫;次年,诞子,取名崔承天,改国号为长景。
陈致醒来时,觉得自己可能躺在灶上的蒸锅里,白气腾腾,烟雾缭绕,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看看是不是熟透了。
他坐起来,摸索着出门——发现这是个山洞,压根没有门。
凤三吉光着膀子,盘膝坐在一个大圆盘上,一对血红的翅膀从肩胛骨处伸出,半张半合,似振翅欲飞,又似收翅欲歇。
感觉到他的目光,凤三吉睁开眼睛,朝他看来:“你醒了?身体如何?”
陈致说:“十分饥饿。”
“想吃什么?”
“鸡翅。”
“……”凤三吉的凤翅倏然收起。
神仙是不怕饿的,所以,虽然陈致一脸菜色,犹如难民,凤三吉还是只给了一只干巴巴的梨。
陈致捧着皱巴巴的梨,差点哭出来:“这是孔融当年让的那只梨吗?”
“为何这么问?”
“一脸的岁月沧桑。”
“……这里是赤焰谷,你还能看出这是一只梨,就说明它来这里的时日尚短。你再犹豫一会儿,便只有一把梗了。”
陈致含泪吃了,发现这只梨吃起来比看起来更干。
凤三吉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要留我?”
“你若愿意留下,也可。”
陈致问:“我睡了多久?”
凤三吉竖起两根手指。
陈致吓了一跳:“两年?”
凤三吉摇摇头。
“两个月。”陈致稍稍放心。
凤三吉依然摇头。
陈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总不会只有两天吧。到底多久?”
“两百年。”
陈致猛地跳起来,因用力过猛,脑袋撞在洞顶。他却毫无所觉,追问道:“容韵呢?外面的局势如何了?”
凤三吉说:“早已还是燕朝天下。”
陈致见他跳过了自己第一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凤三吉说:“一般人的寿命,最多不过百来岁。天道之子就算有天道宠爱,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陈致心怦怦跳得厉害,半天才说:“他当了皇帝,一统天下,开创太平盛世,兑现了当日的诺言。”可他,却失约了。
凤三吉说:“你可能对他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
凤三吉说:“燕朝的确有个皇帝叫容韵,不过他当皇帝的时间,不足一个时辰,可说是有史以来,最‘短命’的皇帝了。”
陈致心咯噔一下:“短命?什么意思?”
“刚即位就禅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当皇帝就为了听群臣喊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过瘾呢。”
陈致昏迷的时候,脑子一直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思绪不胜清晰,如今用起脑来,也颇感力不从心,只好让凤三吉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一遍。
凤三吉便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是有些地方,他说得语焉不详,听得人云里雾里。陈致问:“你不是说叛军围攻四明山吗?什么是不了了之?”
凤三吉说:“坊间有两种传言。一说四明真人大显神威,将叛军打得落花流逝。一说叛军与妖魔做了交易,得到邪恶的力量,将陈真人师徒打败,并关到了地府。”
陈致说:“若是我没有理解错,此处的地府,应当是魔域般的存在。”
凤三吉说:“以阎罗王一贯的为人出事作风,这不会迟早的事儿吗?”
陈致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但除此之外,其他的话就很没道理了:“为何是坊间传言?你身为神仙,难道这点事情都打听不到吗?”
凤三吉委屈地说:“那也要我有时间去打听啊。为了保护你,我已经整整两百年没有出谷一步了,你听到的这些消息,还是我让鸟儿去集市探听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