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戾气,放下纠结,放下仇恨,放下执念。
除了……她。
所以虽然段医生还是没给他明确的说法,可是他却自行生起了隐约的信心。他想或许他还能活得更久一点,超过两年,或者超过二十年。
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心,他才敢又回到法国,又出现在她面前。
燕余捉着被角,被困在担忧里。她忍不住想起昨晚的自己。
到此时不过才过了20多个小时,她没忘了昨晚与死神面对面的刹那。
是啊,其实她昨晚也就差一点就死了。虽然她的健康没有问题,可是这人世多舛,谁能确切知晓自己是否能长命百岁?
她忽地抬起头来:“你看我,虽然比你健康,可是其实昨晚也差一点就死在你前头。”
“就算我没病,却也可能先死去;你就算病了,却也其实完全有可能比我更长寿……”
她终于说出来,心下便也仿佛打开了一个塞子,脑子一下子澄明起来,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她鼓起勇气攥住他手腕:“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真的不在乎的。过去的两年又三个月,竟然都浪费在等待和寻找里,我觉得那才是荒废了时光。”
她深吸口气,抬眸望住他的眼:“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后来还是小哥告诉了我,你最后与他说的话。小笨,如果你离开的理由是你的病,我想告诉你其实你是在因噎废食,浪费生命!”
“我宁愿过去的两年又三个月的时间,我是跟你在一起;哪怕今天你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至少还曾有过那两年又三个月!”
面对这样的燕余,本沙明只觉喉头一梗。
她的勇敢,是他都未曾想到的事。
他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眼睛,他垂首望向一旁:“什么你与我在一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余恼得咬紧了唇。
她已经站在悬崖边儿上,有些话已经冲到了牙关,需要冲口而出。
只是……身为女孩子的羞涩,让她还需要一点点犹豫。
她死死盯住他的侧脸。
该死的,他竟然在脸红。他的面颊就在她眼前,一层一层地浮起红晕。
谁让他是白人,于是他脸上的红都没遮没拦的,全都敞开儿在她眼前。
这让她该,怎么办?
她深深吸口气,屏住呼吸:“本沙明,我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我没你想的那么博爱,我也更不是什么失踪人口组织的志愿者。我没有义务在过去的两年里为你担心,苦苦寻找你。”
“我之所以那么做,我完全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她将唇都快要咬出血来,“我想找到你,是想让你……跟我在一起。”
她闭上眼,声音都颤抖起来:“我想念跟你一起做过的所有的事,我很贪恋,我不想结束……我想让我生活里的每一天,都是曾经跟你在一起的那种模样。”
他听得挑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回眸盯住她。
“蠢女人,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这么啰嗦,你就不怕我听不懂?”
他又骂她蠢……
燕余闭了闭眼:“我是说……我爱上你了。我希望你也能爱我,然后我们像这个世上所有相爱的男女一样生活在一起,够了吗?”
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说出来了。
其实他以为她说不出来的。
谁让她是那么个又丑又蠢,又害羞又柔软的女人?
他以为她就算想说,也终究还是会迟疑的。可是她就这么说出来了,让他反倒措手不及。
心底有一个声音隐约传来:本沙明你好逊,原来“我爱你”这句话你都要让女人先说出来。你还是男人么?你失去这个机会,你其实真的不必再当男人了。
他也不知怎的冲口一声怒吼:“谁让你说出来的?!”
她却误会了他的话,愣怔停住,脸上倏然变白。
糟了,她果然还是自以为是,误会了他的心意——他原来,对她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她急忙垂头,伸手拔下笔,将头发重新散落下来,遮住自己的脸。
不能这样哭给他看,这是她残存的自尊。
她使劲点头:“你别误会,我刚刚那句不是向你表白,说的是我前面假设的第二种情形——如果你决定不走,我才要对你说的话。”
“可是你现在还没说不走,所以我的话也还是假设而已。你别当真。”
“本沙明……我还是只想跟你要一个联系方式。求你留给我,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