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监接过来,眼睛也有些酸涩。他叹着气说:“唉孩子,我能放你离开警界,可是你未来的人生还长,你自己心里的疙瘩总还需要自己去解开。”
17个月了,时年杳然无踪。世界这么小,可是世界其实这么大。更何况数十亿人浩如烟海,若藏匿得法,时年也许真的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了。
而眼前这个孩子,他的这一辈子总不能只为了寻找时年而活吧?
辞职而出,汤燕卿走出警监的办公室,愕然见到分局所有的同事竟然都肃立在了走廊里。包括他一向的老对头老乔,包括他这一阵子几乎拳头相向的几个同事。
他们都静静注视着他。
不用说明,只看他没有了警徽的左心口,他们便自然已经明白了他的辞职已获得批准。
他将离开。
汤燕卿想努力地朝大家笑笑,至少表现出自己没太在乎,可是那一咧嘴还是好难看,于是也只有作罢。
作为汤燕卿的搭档,贾天子率先深吸口气走上前来,没说话,只是伸手擂了擂汤燕卿的肩膀,然后伸手深深拥抱。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是眼中还是湿了。
接下来是关椋、高城。
汤燕衣是最后才走上来的,原本保持一脸严肃,可是走上来的刹那,终究是女子,眼泪便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她上前狠狠给了汤燕卿一拳,忍不住骂他:“当警员,你是为了她;现在她不在了,你就连警员也不当了。汤燕卿,你当警员身份成了什么?!你还是不是汤家人,我真替你脸红!”
他厚脸皮地朝她摊手而笑,汤燕衣恼得还想踹他两脚,可是一看他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便跟自己的心都给剜出来了一样。这些日子眼睁睁看着他从自信满满,渐至丧失冷静,最后竟然连胡子都懒得刮了的模样……她知道他是难受,可是她比他更难受,他究竟明不明白?!
他是为了时年才加入警界,她何尝不是为了他?!当年在fbi受勋,有的科目训练几乎非人,她也累她也疼,她也想过放弃。后来是因为想到了他,是因为希望能看见他眼中对她露出的嘉许,她才什么都豁了出去,成为那一届受训女学员里的第一名!
可是今天,他却离开了,那她的心又该何处安放?
众目睽睽,汤燕衣一跺脚,转身便跑了出去。
关椋登时也急了,却不好在众人注视之下直接追出去。汤燕卿回眸盯他一眼,向他努努嘴,关椋这才红着脸追了上去。
汤燕卿接下来又与老乔和其他组的同事挨个握手、拥抱,最后努力地笑了笑,本想说个笑话,逗大家哈哈一笑,然后转身就走。结果没能做到,他发现这一刻搜肠刮肚竟然也想不起一个笑话来了。
他于是也只能收起了笑谑,砰地立正,朝所有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们,最后郑重地一礼。
别了。
在大家的目送之下,汤燕卿几乎逃也一般急匆匆推门而去。
再慢一点,他怕自己会泪洒当场。
生为汤家人,他从小很是抗拒进入律政界,尽管生就推理天分,却不想过被长辈们安排好的生活。那时候还曾赌咒发誓,绝对不当警察;可是今天,当这样脱身而去,他却是无比的舍不得。
开车走得远了,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同事们,他才停下车,回望警局大楼的尖顶,然后缓缓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升腾起来,遮住视野,这过去17个月的点点滴滴才重又浮起。
17个月前。
那个晚上他亲自送了时年回家,坐在车里望着她灯火通明的窗。透过玻璃看见罗莎、叶禾和小麦都在陪着她,他这便放了心,然后自己步行穿过半城夜色,回杜松林诊所门前去取车。
这一晚他也很累,身心交瘁。于是他全然没能想到那个晚上竟然就出了事。
当晚他开车回家已是凌晨,他躺下半梦半醒地睡,梦里都是当年那些事的碎片,浮光掠影纷至沓来。
因为自己的家庭,从小到大他身边一向不乏世家子弟为友,那帮小孩儿总有些纨绔习气,于是免不得被拽着参与一些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