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的笔尖在纸上划下一道窒重的笔画,低低警告:“你找死么?”
他笑着告饶:“我错了,嫂子饶命。”
时年真想抓狂,抬头来狠狠盯住他:“还玩儿?”
他这才平静下来,微笑点头:“好啦,我弟弟终于睡觉去啦。咱们好好说话吧。”
时年悄然舒一口气,公事公办问:“你对小声的态度必定有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她跟他之间的游戏规则一向是,只要她猜到了,那他就坦言相告。
汤燕卿便轻叹一声:“小声也是燕舞坊的客人。”
汤燕卿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他亲眼印证了这个担心时的震动,于是他这一刻也担心时年会有些承受不了……却没想到时年只是点点头,说:“果然如此”。
汤燕卿就有些惊了,坐直了盯住她眼睛:“难道你早发现了?”
时年隔着黑框眼睛平淡回望:“嗯,我往这个方向设想过。”
汤燕卿觉得自己登时变身成好奇宝宝:“告诉我呗,怎么发现的?”
“星空网。”时年依旧淡淡的:“我是做记者的,又是女人,早就看星空网不顺眼。就连叶禾都知道,媒体私下里都叫星空网是‘网络银媒’。星空网虽然号称是‘模特、演员的自荐平台’,但是网上挂着大照片的那些小美女,实则就是外围女,陪游、陪饭局,挥霍青春貌美,什么都干。”
“孟初雁也正是从星空网上走出来的,所以我很早就开始关注星空网。”时年说着打开pad,点开星空网的首页:“这些女孩儿,其中有几个的气质有没有让你觉得眼熟?”
汤燕卿只看了一眼就是皱眉:那稚气未脱的面容、明亮羞涩的眼眸、柔软娇弱的唇……
时年明白汤燕卿的感受,便将pad收起来:“骆弦声是你的发小,所以你面对起来有困难。我却不一样,我对他没有太多的私人情感,所以调查起来会更容易推进。所以在这个方向上,我想多做一点。”
只要她多做一点,他就可以少做一点,这样就可以让他少为难一点。
汤燕卿深深凝注她,这一刻好想拥她入怀。不是还要之前那么疾风骤雨,身子不必有什么亲密,只是让她在自己怀中,感受到她的存在,就好了。
时年却避开了他的目光,继续说:“从周光涵的案子,我就一直在考虑他们的经营方式。虽然有燕舞坊这样固定的场所,但是显然燕舞坊的客人都是高级别的,女孩儿们不可能在那个现场有卖药的机会。而周光涵与妮莎的交往方式,分明是在燕舞坊之外,而且在妮莎之前,周光涵还曾经交往过那么多的女孩儿,那他们之间就一定有一个交易的平台。”
“相对于燕舞坊的神秘和客户身份严格审查,那么周光涵所面对的那个平台应该是相对低门槛、开放式的。在现在这个时代,无疑网络上会是最好的选择。”
时年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可是以关椋那样的高手,却都没在网上寻获这样的平台,我想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平台本身是披着合法的外衣的。”
汤燕卿眯起眼来:“你怀疑星空网就是这个平台。”
“是。”
时年说着再点开网页上的美女硬照,随即便显示出该美女的名字、年龄、三围、爱好、特长、接单意向,以及最重要的价码和联系方式。
“看见了吧,就是这样公开而且方便,看中了照片的就可以私下自行联系。而按着网络法规,星空网只是提供一个平台,从中不收取任何费用,所以无论客户和上面的女孩儿私下里实际上是做了什么生意,星空网自身却是免责的。”
“公开合法,而且十分巧妙,是不是?”时年望住汤燕卿。
汤燕卿眯眼盯住pad:“怎么想到的?”
“用一个商人的视角去想问题。”时年记得爸和汤燕卿在课堂上曾经都说过,如果遇到犯罪现场可以提取的线索极少、不足以分析案情的时候,便要转换视角,将自己想象成是嫌犯,用嫌犯的心理去看待和分析问题。
“只要是商人,便希望能将自己所有的成本都获取最大的利润,更何况是童妻这样一桩不仅犯罪,而且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生意,相信老板就更希望从每个女孩儿身上压榨出最大的利润来。”
“可是从我们已知的情形来看,燕舞坊的女孩儿主要集中在12~16岁。一旦开始发育,不再符合某些人宗教上的标准,便会沦落成卖药女,如同妮莎一样。在那些女孩儿里,我想妮莎因为生育过,所以应该处于金字塔的最底层;而那些超过了16岁,没有生育过,依旧年轻貌美的女孩儿,那就还是可以继续通过其他的方式来替老板赚钱的。”
汤燕卿眸光一冷:“星空网。通过星空网自荐的方式,做外围。”
“这是产业链的延伸,星空网是燕舞坊的延续。”时年也是叹息:“而孟初雁则一定是其中极为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才有可能从星空网上那么多自荐的女孩儿里脱颖而出,被骆弦声看中,签约进了他旗下,而且获得了力捧。”
“只是这种所谓的出类拔萃,对于她自己来说却不是荣耀、不会庆幸,反倒是意味着更长时间的黑暗,更无力逃脱的命运。所以她成名之后,外表越是光鲜亮丽,越是更多粉丝说喜欢她,她反倒会觉得自己更悲哀,她自己更想逃避这种巨大的反差。”
时年抬起头来,忧心地望住汤燕卿:“……所以我怀疑骆弦声不仅是燕舞坊的客户,他更是这整盘生意的联合经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