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 / 2)

往前林谙年年都得被煞气折磨,只好魂魄离体以避难,一身铜皮铁骨其实内里早就成了一团千疮百孔的稻草,就这他还敢私自违约,这大忌犯得简直称得上不要命,要不是时间短挽回及时大清脾气也温柔,十条命都不够他造的。

说到这的时候,苏媛面上白了几分,明显有些后怕,裹紧了披肩。

这位上了年纪仍雅致高贵的女士,笑意尽失的时候眉眼间神似林谙,陆惊风心里莫名有些愧疚,双手交缠,绞得死紧,垂眼盯着纯白地毯,不敢直视为母那张愁云惨淡的脸。

你的宝贝儿子冒死涉险,都是因为我。

陆惊风也愁云惨淡,他还多一层,他无地自容。

你的宝贝儿子误入歧途,以为自己喜欢男人,也是因为我。

陆惊风双手摊开捂住脸,使劲地上下搓了搓,一分无可奈何,三分矫揉做作,剩下六分,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歉疚。

这都他娘的是些什么混账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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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谙这一昏迷就厥过去五天,期间发生了不少事。

好好一个公厕刚建起来没两年就忽然诡异地塌了,还砸死了一个冤大头,据说尸体都被压得稀巴烂瞧不出个人形儿,本地电视台当成意外事故报道了,周围拉起了几层警戒线,一时间行人都晦气地绕路走,谁能想到上个厕所都能碰到豆腐渣工程?这人点儿得背成什么样?谣言传着传着,后来竟然演变成集体声讨政府监工不力,以为就是盖个区区厕所就敷衍了事,肯定是把公共建筑承包给不合格的小包工头中饱私囊了!

一时间,各大平台的社会新闻版块儿全都沸沸扬扬。

同样炸了锅的,还有整个缉灵局。

失踪案没有就此停罢,每天都有新的失踪人口出现,不光是张祺辖区,整个汉南地界都在上演,现场血腥,手法雷同,诡异非凡,案子转到各区缉灵组,因涉案面广严重程度不可估量也无抓点可下手,上报之后立即引起总局重视,紧急召开会议,特召最先着手办案的天字一号缉灵组汇报具体细节。

林谙负伤昏迷,陆惊风携茅楹列席,连夜做了份陈述案情的ppt,条缕分析地把目前掌握的所有线索一一列举,在会议上作总结。

本来这个案子并不复杂。

“张梓羽、费离、刘泉等七人,通过网络相识,创建了一个私密的交流群。由于都是社会边缘群体,皆患有不同程度的性别认知障碍或其他心理疾病,平时互相鼓励打气,聊的一些话题彼此都有共鸣,因此结下深刻的友谊。”

会议室内各组组长神色各异,邢泰岩捧着个陶瓷茶缸,皱着眉头听得认真,时不时尖着嘴篦一口烫茶。

“这个小群体一个月前出了叛徒,也就是这位。”陆惊风拿着红色的激光笔,在投影布上将张梓羽的照片圈出来,“虎斑网一个小主播,张梓羽,半年前她还是男人,做了变性手术和无数次微整形,变成了现在这样。”

“嘶——”说到变性,在场男同胞齐齐望了望自己胯下三寸,试图猜测蛋疼这个形容词背后到底是个什么疼法,想了想,一个个皆倒吸一口凉气,摇头牙酸。

“张梓羽此人有点,嗯……怎么说呢,文艺吧。平时爱在论坛上写些东西,笔耕不辍,拥有一批爱好猎奇的读者,她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喜欢兜售身边人的故事,尤其是一些平常人接触不到的辛秘私事,稍加润色之后用来吸引关注度,比如说性别认知障碍者的怪癖和心理状态。她把那个七人小群里的聊天记录,把好友的个人故事搬上了论坛供人热议,其中不乏一些难以启齿的癖好。”

“后来费离逛论坛,无意中发现,事迹败露,其余六人很不爽快,闹得不欢而散,就把张梓羽踢出了小群,并且为了报复和惩罚叛徒,去她的直播间滋事爆料,把她是变性人以及具体整过哪里的黑料全都爆了出来,买水军带节奏,炒热度,引发了严重的网络暴力。”

“而张梓羽的心理状态本就不稳定,常年服用抗抑郁药物,不堪其扰,走投无路就直播自杀——这件事你们应该有所耳闻,貌似还上了热搜的。当时深夜直播间里的吃瓜群众不但不同情不报警,反而很兴奋呼声很高,流量一时爆棚,说什么的都有,让她要寻死就干脆一点,口子划拉得那么浅做戏给谁看,哭哭啼啼磨磨蹭蹭吊人胃口,绿茶婊又来装可怜卖人设。”

“哦,以上我念得都是录屏里当时直播间出现频率最高的弹幕。”陆惊风低着头念稿子,语气平淡毫无起伏。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宛如便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咕咚咽口水的轻响此起彼伏,背上皆蹿起一层凉薄的寒意。

“含恨而死,张梓羽执念深重化成恶灵,在某位幕后人物的帮助下法力大增,将小群体里剩余的六人杀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有人迫不及待地插话:“听说,张梓羽的灵体已经被陆组长成功剿灭。凶手都已经拿下了,怎么这失踪案还在继续?”

这语气听着倒像是质询。

陆惊风冷冷的目光射向发言的那位,原来是玄字一号费老狗费天诚。

两相对峙,其余组长的神情都有些微妙,互相递眼色,皆看热闹不嫌事大。所有人都还记得,前不久费天诚的某位组员因为出言不逊背后嚼舌根,才被陆组长胖揍了一顿,为此惹来通报批评,大字报至今还在公示栏挂着。

想起那额外附赠的一万字检讨,某人简直绞尽了脑汁儿,咬断无数笔杆儿差点秃头,一度恨得牙痒痒。

但陆惊风这些年佛惯了,此刻不欲跟龇牙咧嘴的老狗撕破脸皮,于是笑眯眯地回答:“这就是今天这场会的主题了,张梓羽确实是死得不能再透了,可为什么杀戮却没停止呢——”

他像是卖关子一样,话音拖得很长。

“臭小子,有屁快放!”邢泰岩用茶缸底子砰砰砸了砸桌面,溅落些许泡黄了的便宜茶叶。

于是陆惊风的尾音陡然一转,命令道:“茅楹?把你的猜测说一说。”自己功成身退,大腿翘二腿,坐下了。

“是。”他的右手边,一位扎着马尾辫干净利落的女组员站起来,清清嗓子,目光环视全场,“从目前汇总的失踪人员名单来看,这些受害者来自不同阶级不同辖区,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联系,除了一点。”

说到这儿顿了顿,像是要酝酿一下。

“除了什么?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一个组的果然都一个德行。”费天诚见不得天字一号在会议上独占话语权,总想找点存在感。

邢泰岩倾斜着瓷茶盖儿,拨了拨茶叶,不动声色地瞪他一眼。后者接收到眼刀,讪讪的,颇觉没趣,缩缩脖子噤了声。

“这些人都曾于8月22日登陆过虎斑网。并且,张梓羽自杀的那一天,都在直播间发表过偏激的言论。”茅楹不受干扰,面色冷峻,她暗红的绛唇在投影灯的强光照耀下变了颜色,近乎于黑紫,翕张间与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一样瘆人,“我推测,张梓羽化成恶灵后,可能第一时间启动了天谴阵。”

第61章 第 61 章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只剩下没来得及消散的烟圈儿在静悄悄地打转,有人拖动椅子小声咕哝了句什么,两个字,应该是语焉不详的“见鬼”。

各位在座的缉灵组组长,一个个皆是表面糊涂心里门儿清的人精,就连最傻逼的费天诚,也是情商不够实力硬凑, 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谁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谁没遇到过几件难啃到豁了牙的案子?

一听到‘天谴阵’三个字,这帮经验丰富的老油条们, 第一反应就是龇牙咧嘴——真他娘倒霉催的。

天谴,顾名思义,上天降下的惩戒,多行不义者难逃厄运。当然这是很唯心的说法, 万里高空一碧如洗哪来的审判神?但天谴阵确实古来有之,封建社会时期有些到达天师级别的道士, 为了清扫异己铲除党羽,发明了这个阵法。

在这个阵法中,摆阵者会自行创造出一个“天意”,即目标阵眼的意愿, 这个阵眼往往是利益相关而惨死的厉鬼冤魂,以其一腔可填山海的怨恨执念为祭品,辅以强大的法力,启动天谴阵。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 所有曾对阵眼犯下过错需要为其死亡负责的活人,无论直接还是间接、有意还是无意,都将受到牵连。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需要担起责任,但天谴阵,则是竭力想要让所有雪花都为那场雪崩赎罪。

“要真是天谴阵,那这阵已经失去阵眼了啊!张梓羽不是都……”有人提出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