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怎么了?”赵毅担心上前,金木水火四人闻言,也朝皇甫御投去关切的目光。
皇甫御的眼睛死死盯着尸体身上的衬衣和裤子。
那是他的衬衣和裤子,他犹记得苏静雅离开皇甫别院的时候,穿的就是他的衬衣和裤子。
霖警官招呼警察打算把尸体抬头,两名警察戴上手套,弯腰还没碰到尸体,皇甫御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不准动她——!!”
皇甫御双目血红,面目狰狞,俊美的额头陡然爆出一条条骇人的青筋,一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
在场所有人都被皇甫御的表情和怒吼声狠狠吓了一条,就连在五米之外看热闹的居民都吓得浑身颤抖。
“三哥……”赵毅瞅见皇甫御的表情,心里一惊,错愕的扭头看向一旁的尸体。难道,这……真的是苏静雅的尸体?
东方炎看见皇甫御僵硬着身体,一步步,极其缓慢走向尸体时,他眼前红光一闪,冲上前就狠狠揍了皇甫御一拳:“她不是静雅!!她绝对不是静雅,你一定认错人了。静雅怎么可能是这模样,怎么可能穿成这样?怎么可以这么狼狈……”就走了!
皇甫御被东方炎的拳头,打得都吐出献血了。他快速退后好几步,却没有一点心思去搭理东方炎,他满脑子一片空白,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和苏静雅相识的一幕又一幕。
赵毅和金木水火瞅见发疯发疯的东方炎,赶忙把他拉住,赵毅焦急地喊道:“三哥,你没事吧?你嘴角出血了,我马上叫奥尔过来!”
赵毅掏出手帕,一边掏手机,一边给皇甫御擦嘴角的血渍,可是帕子还没碰到皇甫御的嘴角,他突然一把推开他,勃然大怒地狂吼道:“你们通通给我滚,三秒钟,全部给我消失!!”
皇甫御的话音落下,赵毅和金木水火四人,就算再怎么不想离开,可是他们明白,皇甫御已经生气了,愤怒了,马上就要爆发了,谁如果还留在这里,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更何况,他的确需要时间,一个人冷静冷静。
于是,对着带过里的二十几名保镖做了个手势,快速清理干净现场每一个人,将海边围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而他们退倒了两百米远外马路上,远远注视着皇甫御的一举一动。
皇甫御双目红得狰狞,胸口剧烈起伏,他大口大口喘息,站在原地直直盯着躺在地上的苏静雅半晌,最后才一步步走过去。
全身从来没有过的酸软无力,他单膝跪在地上,望着不过短短七天时间,却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女人,他宛如失声了一样,从喉咙里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的呼喊:“乐乐……乐乐……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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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乌云密布,海面飞翔的海鸟,随着越来越激烈的海浪,越飞越低。
不知何时,天空落起了小雨。
皇甫御抱着苏静雅坐在海滩上,任由冰冷的汗水漫湿他的裤脚,他的衣服,至始至终,他像极了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只是把那具冰冷的尸体搂在怀里。
他低声呢喃道:“静雅,当我终于可以爱你的时候,当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拥抱你的时候,当我终于有理由接受你的时候,你怎么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呢?”
皇甫御温热的大掌,摩擦着怀里冰冷躯体的衣衫,他紧紧把她扣在身体里,却真真实实明白一个道理:就算他把她抱得再紧,就算他身体和心里燃烧着千万度的熊熊烈火,他再也温暖不了她。他更明白:他真的彻彻底底失去她了,找了找不回来了。
皇甫御低头吻着怀里躯体的额角,浓郁的异味,快速钻入他鼻腔,随着他的呼吸钻入肺腑,再浸入身体每个细胞。
很臭,很腥,可是……再腐坏的味道,他都不觉得恶心,更不会嫌弃,他只是觉得这种味道,散发着一股……痛彻心扉的味道,足够让他的心,连跳动下,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雨,越下月大,从天空均匀洒下,就像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针,锋利的全部插在他的心脏上。
皇甫御拉开自己的外套,将怀里冰冷的躯体藏在里面,他想要笑,却是面部细胞和表情,似乎瘫痪了,丝毫不听指挥,他觉得自己所有表情都僵掉了,除了想要哭,想要大声嚎叫,他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皇甫御咬着牙,语气满是责备,却又浸染着莫大的悲伤:“乐乐,既然坚持爱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下呢?你的欢欢,不是找到你了吗?你说,会一直陪着我,可是为什么就这样离开了?”
“为什么当我可以全心全意、不再退缩的时候,你却不在了?乐乐……这就是你的惩罚吗?可是,就算你再怎么恨我,再怎么惩罚我,你都不可以离开我!你明明知道,我对晴空好,全是因为你!我对她好,我对你残忍,我明明对你心动,明明喜欢你,可是……我却向着她来伤害你,那是因为……
我可以不要爱情,可以背叛爱情,我可以不要自己,可以背叛自己,但是……我不可以不要你,乐乐……我就算不要全世界,我都不会不要你啊!”
皇甫御闭上眼睛,平日笔直挺拔的脊背,顺便变得佝偻了,就像傲然的帝王,在爱情面前,也不过是低.贱的乞丐。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和裤子,赫然发现她那天为什么会刻意去穿他的衬衣和裤子,原来……她在那一刻就想到用这种方式报复惩罚他……
皇甫御很恍惚,眼前除了白茫茫的大海,还晃动着十七年前的画面。
她穿着他的衣服,在小床上兴高采烈又蹦又跳,却撅着小嘴抱怨:“欢欢哥哥,为什么你的衣服那么大?你不过才比我大三岁,而隔壁的姐姐,也只比我大三岁,她不要的衣服给我穿,都没有这么大!”
“欢欢哥哥,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你就穿一下嘛!!”
“欢欢,我的新衣服可漂亮了,马妈妈偷偷给我买的,我给你穿,好不好?你穿旧了,我再穿!”
“给你穿裙子,好不好?”
……
回忆如关在闸门内奔涌的洪水,一旦打开闸门,就铺天盖地袭来,汹涌得几乎把人淹没,连给人喘息的机会都不留。
皇甫御想着那时天真快乐,爱美如命的小女孩,再看看十七年后的今天,已经面目全非的女人,他觉得有一种尖细的,却捕捉不到的疼痛,从全身每个细胞、每个器.官钻出来,眼睛里泪腺憋涨着痛,他抬头望着天空。
他的喉咙里尝到了一点咸涩的味道。他知道,深深知道,那是他的眼泪。这辈子,第三次尝到它的味道,他虽然陌生着,却深刻着。
第一次尝到它,是父母在他面前惨死。
第二次尝到它,是从孤儿院回皇城时。
第三次尝到它,是……此时此刻。
皇甫御不清楚,自己的心,到底有多痛,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喜欢在孤儿院陪着他整整八个月零九天的小女孩。
他只知道,从今以后,她……是他人生的第二个梦魇,会在每个午夜梦回纠缠着他,叮得他一点点痛彻心扉。
环顾四周的时候,皇甫御瞄到不远处的绿化带上,纤高的椰子树下,长着一簇颜色鲜丽的蔷薇,皇甫御起身抱着苏静雅,一步步走过去,走拢才发现:远看鲜美,近看……已经快要凋零了。
摘下一朵,皇甫御伸手将苏静雅的头发一根根小心翼翼理顺,夹在耳后,然后把最娇艳的一朵蔷薇别在了她头上。
从小他就知道,她特别爱美,虽然嘴巴上什么都不会说,可是每天会偷偷对着镜子梳一个小时的头发,每次看见孤儿院其他女孩子头发上别着精美的发卡,她的眼珠都不会移动一下。
皇甫御看着经过他的打扮,明显比之前好看很多的苏静雅,他笑,低低的说:“我的乐乐,也可以漂漂亮亮的!”
皇甫御想要去拥抱她,可是看着因为他的触摸,表层腐烂的肌肤损坏的越发严重,他只能扶着她的肩膀,望着她笑。
一股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他觉得此刻很幸福,但是幸福之下涌动着怎么也压不住的失却之痛。
只要想到,从今以后他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听不到她的声音,再也没办法和她在一起,皇甫御不顾一切紧紧抱着那具早已经冰冷和腐坏的躯体,他低吼道:“乐乐,你说,我到底应该去哪里找你呢?我应该去哪里才能把你带回来?乐乐,可不可以……跟我开个玩笑,可不可以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小雨演变成滂沱大雨时,赵毅坐在车里,再也无法控制,他拿了把伞,撑着就朝沙滩跑去。
当看见皇甫御抱着一具尸体跪在沙滩上的时候,他垂在身体侧边的手,一点点握成拳头。
走过去,慢慢用伞罩住皇甫御,赵毅蹲身,低声喊道:“三哥!”
皇甫御抱着苏静雅,闭着眼睛,似乎没听到赵毅的喊声。
赵毅见他嘴唇一张一合的动,他缓慢压低身体,只听见皇甫御一遍又一遍地说:“乐乐,你看,天空都哭了,你到底还愿不愿意再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