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看这态度,可一点儿都不像是对待一位病人。

后厨里穿着一身白色厨师服的男子应了一声,跟身边的人交代两句擦擦手就出来了,远远的还跟戴医生抬手挥了挥,到了跟前更是笑眯眯的说:“戴医生怎么到后厨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邱飞是个中年男子,一副心宽体胖的模样,双手干干净净,宽厚有力,是常年做菜的样子。

戴医生看着邱飞脸上也有真诚笑意,简单问候几句就进入了正题,“为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病院新来帮忙的晋昕,人勤快又实诚,你以后要是有什么情况都可以跟她说,有什么活动安排也会由她来通知你。”

“哎呀!这我可要好好认识下!”邱飞笑眯眯的伸出手,“晋小姐你好,我叫邱飞,以后还请多关照。”

邱飞的神态太过自然,晋昕跟着伸手同他握了握,“你好,以后请多关照。”

“晋小姐这气质真好,是刚从学校里毕业吗?我的情况戴医生不知道跟你说了没有?”

“这不是准备让你自己跟她说一下吗?” 戴医生面上丝毫不见尴尬的接话。

因为戴医生这边有病人出了点状况,鸽了晋昕整整两个小时,所以关于邱飞的情况也没跟晋昕说多少就这么把她带来了。

到目前为止,晋昕知道的也就是邱飞是自己主动来这家病院的。

第7章

邱飞坐下来根晋昕好好说了自己的情况,就像是两个普通的朋友般交谈。

“最初的时候,是我的妻子发现我在梦游。”

梦游是一种在睡眠中自行下床行动,而后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的“怪异现象”,在神经学上是一种睡眠障碍。

在半醒状态下,有些梦游者会在室内活动,有些梦游者却会离开居所做出危险的行为,或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邱飞的症状属于后者,且极为特殊。

他在梦游的时候不是在游荡,而是……跑到自己工作的地方做菜,目标可以说是非常明确了。

正如同其他梦游者在醒来后总是不记得自己梦游期间做了什么,邱飞也是如此。

他的妻子对此非常恐惧,毕竟邱飞的工作地点不近,一个晚上来回就要花费许多时间,若是路上稍微出了什么意外,谁也无法预料。

丈夫梦游的事情肯定没有办法瞒过同床共枕的妻子,不论是半夜醒来找不到枕边人,只是第二天发现躺在身边的丈夫身上沾染了油烟的味道,每一项都是那么不同寻常。

为了知道丈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日邱飞的妻子没有睡沉,一路尾随梦游的丈夫,就看见丈夫走进黑漆漆的空无一人的工作地点,在后厨里面极为自如娴熟的切菜颠勺,光线的黑暗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只有灶台上摇曳的火光能够照映出他面庞的线条。

“我的妻子说,梦游时候的我做菜要比平常更加厉害。”邱飞笑呵呵的说着这句话,“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哈哈哈。”

邱飞的梦游让他的妻子心力憔悴,整夜整夜的不得安眠。

为了遏制住这种情况,邱飞看了不少医生,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不得已妻子给门加了几道锁让邱飞走梦游的时候根本出不了门。

结果更加让人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第一天我在家里转了一整夜,第二天我把家里所有的食材都拿来做了菜,第三天我从窗户跳了出去。”

“哈哈哈……还好你家的窗户不高啊。”戴医生笑呵呵的接话,“不然我们在这里可就看不见你啦。”

“是啊是啊。”邱飞也跟着戴医生一起笑了起来,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如果邱飞的家不是在五楼的话。

能够看见眼前这个依旧活蹦乱跳生猛的邱飞,那是真的不容易。

“我这三天的行为可把妻子吓坏了,”说到自己的妻子邱飞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看着感叹许多,“第一天在家里游荡一夜,妻子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食材又拿着菜刀舞来舞去,妻子被吓得厉害,又帮我找食材又怕我伤到自己,等到了第三天……”

这一次说到第三天跳窗户的事情,邱飞深深叹了口气。

“妻子用尽全力拉着我想要把我拉回去,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想要把我喊醒,都没有办法……因为拉的太用力,我还差点把妻子一起带着跳了下去,能活着都是老天保佑啊。”邱飞沉默了会说,“我对不起她。”

从五楼的窗户跳出去运气使然保下了自己一条小命,身体却也伤得不轻,整整三个月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妻子为了照顾他憔悴许多,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家是那三个月的时间里,邱飞根本没法梦游,因为他连站起来走路都困难。

可在身体能够行动后,他梦游的情况却进一步加重了。

邱飞很爱自己的妻子,他知道自己的梦游给妻子带去了多少压力,最后为了妻子和担忧的父母,邱飞把自己送到了这家仁爱精神病院。

“起码这里有专业的医生,各项设置都很齐备,也不用担心我在这晚上梦游的时候做出什么太过危险的事情,也算是安心了吧。”

邱飞对自己的情况如此做出总结,最后又笑了起来,“只是对不起我妻子,我的事情真的让她承受了很大压力。”

人是一种复杂的社会动物,邱飞的病情在他跳窗的时候甚至上了社会新闻,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还有工作单位的关注都是压力的来源。

旁人看着也许觉得没什么,可作为被指指点点和被议论的当事人,那种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几乎让人几欲疯狂无法喘息。

每天生活在别人特别关注像是看疯子和疯子家人一眼的目光下,不论是谁都无法坚持太久。

他来这地方对其他人是瞒着的,只有父母和妻子知晓。

自己不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出入,再随便给一个“合理”的解释,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了。

起码他的妻子每次来看他的时候,精神头是好了许多。

头发也不会大把大把的掉,眉眼间的焦虑也都逐渐平静下来。

晋昕跟邱飞坐在一起谈了一会,走的时候脑海中还倒映着邱飞的笑容。

释然、宽慰、平和。

说他是一个精神病人,没有任何人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