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2 / 2)

“先生此言怎讲?”谷峙翼问。

张先生看了谷峙翼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一位苛刻的老师听到了自己的学生提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一样。但这样的眼神稍纵即逝,张先生微微笑着,为谷峙翼解释道,“八年之前,安龙义手中虽然有不小的势力,但却不足以谋反,他那时求的是保命而不是谋反,养一支私军只能当做护家之犬,却不能用作夺食之狼。时至今日,安龙义在朝中结党营私羽翼已丰,他对这支私军便也再没有什么期待了。当初能够保住他性命的私军,现在已经成为了累赘,可这支私军中还留存着能够逼反他的人和事。那件官银被劫一事便是证据,安龙义现在想必是为了这支私军头疼不已,因此才让自己的儿子冒险前来,其中意图么……如果老夫猜得不错,应该是想先你们一步想办法将这支私军带出凤泉岭。”

曾颜良听到张现身提起官银被劫一案,他的心便是一动。等张先生把话说完,曾颜良急忙开口问道,“先生,那官银被劫之事……”

不等曾颜良的话说完,张先生便冲他摆了摆手,“颜良啊,这件事其中原委也该让你知道,不如就由谷将军告诉你吧。”

曾颜良闻言一惊,他与麒麟营在一起时间不短,却从未听人提起过他们有暗中调查官银被劫一案。他扭头看了小十九一眼,却发现小十九似乎也是一脸茫然。

张先生的话谷峙翼也不得不遵从,他冷着脸将思路稍作整理,然后对曾颜良说道,“安龙义养的这支私军数目庞大,他们常年在深山之中训练,前几年之中,人员只进不出,规矩十分严苛。而近两三年,如张先生所说,安龙义对这支私军疏于管制,粮饷供给也渐渐少了,军中头目大概也都察觉到了他们口中相爷心思的变化,所以才会纵容手下人做出劫官银的事情。说白了,是私军中的首领借此暗示威胁安龙义。”

“暗示……威胁……”曾颜良双眉紧锁,他心中绞痛,没想到自己那些兄弟们的性命,就这样被安龙义自己的养的私军头目拿来威胁他们的主子。他们想要什么?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又是谁?该死!真是该死!曾颜良咬紧牙关,狠狠一捶面前的桌子。兄弟们战死的情形犹在眼前,曾颜良咽不下去这口气。那些人为了保护朝廷的官银而死,可朝廷最终却连事情的真相都没法查出来。兄弟们的冤屈,最终却是被一群山贼给背上的。

怒火窜起,曾颜良望着谷峙翼沉声问道,“谷将军,你可知道这支私军现在隐藏在什么地方,他们的首领又是什么人么?”

谷峙翼似乎料到了曾颜良会有此一问,实际上谷峙翼也知道,张先生之所以让自己来对曾颜良说这件事,一定就是因为他会有此一问。谷峙翼隐约觉得张先生安排让他在这一场晚宴上出现一定是别有用心的,连他请来的这些人,也都是为了达成某一个目的。只不过现在谷峙翼还不能确定张先生的目的与自己的目的是否相同。

稍作犹豫,谷峙翼才对曾颜良说,“当初骁瀚王到衲岩县去,为的就是寻找这位私军首领的线索。”

谷峙翼这话一出口,坐在曾颜良身边的冷轩蓉顿时瞪大了双眼。

她可不会忘记当初杜亦霖是为什么要到衲岩县去的,那杜亦霖要找的人,不正是曾颜良的师父昌洪凯吗?

就在冷轩蓉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这个名字也从谷峙翼的口中说了出来。

“这个人到衲岩县之后改名昌洪凯,本名叫做陆奇山,曾任大将军麾下副将,曾以训练新兵成果显著受到大将军赏识,后因窃取饷银事发,交由兵务司审查之后发现他不仅窃取了饷银,而且还以职务之便窃取了许多军中私密。这个人本应就从被斩首,然而他却在临行前服毒自尽,继而此案尘埃落定……我经过多方查证,最后才确定了那昌洪凯就是当年的陆奇山。”

曾颜良被惊呆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收留了自己,教自己武艺,让自己走上正途的昌大叔,身后居然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可……既然昌大叔他身犯重罪,却又为何要到衲岩县做衙差?”这个问题一下子冒出来,曾颜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谷峙翼的话。

谷峙翼看到曾颜良那个样子,微微眯起眼睛,沉声说,“我推测,当初陆奇山窃取饷银的事情是真的,但后来查出的罪名应该都是假的。他在狱中被安龙义收买,而安龙义为防止他反悔,便多加了许多罪名,最后用了一招金蝉脱壳,让陆奇山离开皇城。而后陆奇山隐姓埋名逃出了安龙义的掌心,隐叶于林,在衲岩县做了一个衙差。他也许觉得自己一身武功,若是去做别的,难免会露出马脚,而官府之中也容易得到各种消息,不失为好的隐身之地。可实际上那么多年安龙义并非没有找到他,而是暂时不需要用到他。等到安龙义招兵买马擅养私军,需要一个操练新兵的人,这时安龙义才派人找到昌洪凯。昌洪凯知道再难逃走,只好再次用金蝉脱壳的方法在众人眼前消失,继而入了私军……”

这些话虽然都是谷峙翼的推测,但却是合情合理,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来。

曾颜良坐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

这么说,被自己当做父亲一样的昌大叔这么多年一直没死?这么说,那位被自己一直当做父亲的男人,就是害死那些衙差兄弟们也差点害死自己的真正凶手?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今生今世,绝不分开

连冷轩蓉也没想到曾颜良口中的昌大叔会是安家私军的首领,她见曾颜良双眉紧锁似乎有些无所适从,心里也不好受。曾经至亲至近的人如今却成了他一直憎恨着的仇人,想必换做是谁都没法马上接受吧。

谷峙翼现在所说的话,一定都不是假的,冷轩蓉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道,“谷将军,你所说的这些事情,骁瀚王知道了么?”

当初杜亦霖是为了查安家私军到衲岩县去的,可他走的时候算是空手而归了,冷轩蓉知道眼前这位谷将军心气甚高,他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受杜亦霖的调遣。这件事可能是杜亦霖想办法让他们去做的,也有可能是谷峙翼自己去做的。冷轩蓉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对颜良大哥必定会有影响,所以冷轩蓉现在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趁着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弄清楚。

听到冷轩蓉发问,谷峙翼又是犹豫了一下。

谷峙翼之所以调查这件事,实际上是奉了皇上的圣旨。可现在皇上的圣旨大多都是根据骁瀚王的意思发出来的,谷峙翼虽然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也是杜亦霖授意让他们去调查的,可于情于理,他都不愿意承认他们麒麟营成为了杜亦霖手中的棋子。

“此事我已经拟折上奏给皇上了。”说完这话,谷峙翼便拿起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虽然惹得谷峙翼不高兴了,但冷轩蓉却没觉得过意不去。谷峙翼话语中的意思冷轩蓉听出来了,杜亦霖现在一定是已经通过皇上在随意的支配着麒麟营。杜亦霖知道昌洪凯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了安家私军的事情,冷轩蓉猜测之前她留在鸦青墨阁孟庄清那里的书信也一定送到皇城了。那么现在对于杜亦霖来说,冷轩蓉他们非但无过,反而是忠心送信。冷轩蓉他们没有与安平之起正面的冲突,说不定还是帮了杜亦霖一个大忙。

冷轩蓉假象当初如果她没能逃走,而是被安平之他们控制住了,那么安平之说不定会在他们身上做什么文章。就算安平之只是为了出气儿杀了冷轩蓉和曾颜良,鸦青墨阁名声在外,恐怕杜亦霖面子上也是过不去的。

冷轩蓉越想越觉得杜亦霖应当暗自庆幸他们三人逃走了。

就在这时,谷峙翼顺过这口气来,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木盒。他将木盒打开,从中拿出了几封信起身放到了张先生桌前,又拿出几封信,放到了窦彦东面前。

谷峙翼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他先对张先生说,“我来这里之前收到了皇城中的来信,托我到这里来办一件事。张先生,这几封信是窦府中几位先生和骁瀚王亲笔所写,还请您过目。”说罢,他又转头望向窦彦东,道,“东叔,他们写的一定比我说的好,你先看信吧。”

谷峙翼与窦彦东是忘年之交,若不是有张先生在这里,谷峙翼跟他说话更是随便。窦彦东见张先生展开信看起来,自己也将那几封信一封封拆开细看,刚看了几行字,窦彦东就撇嘴冲谷峙翼不满的说,“你小子是真觉得自己面子大了么?”

谷峙翼闷哼一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出主意的是骁瀚王,他的手段多的是,他要请你出山帮忙,也是花了不小的力气。”

回过神来的曾颜良心中暗想,原来王爷想找的人不是张先生,而是这位窦先生……这些日子只知道这位窦先生与冷承戚冷伯父一直在一起,没想到,他也是一位高人。

没用多长时间,张先生和窦彦东就将信都看完了。张先生望着窦彦东,开口问道,“彦东啊,你作何打算?”

窦彦东皱着眉头像是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嘟囔道,“赶我出来的是他们,现在要请我回去的还是他们。我窦彦东难道是他们家里养的一条狗能随他们高兴呼来喝去么?”

张先生闻言竟然笑了,“看,彦东,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孩子脾气?当初你顽劣成性飞扬跋扈,差点把帝师府的牌子给砸了,家人让你到我这里来避祸,不也都是为了你好么?怎么能是赶你走呢?现在骁瀚王真心诚意请你回去救我煌湳国江山社稷,帝师府上下好言相劝,你若再说什么呼来喝去的,只怕是强词夺理了。”

“那先生的意思是我应该回去?”窦彦东明显有些动摇了,却还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张先生甚至窦彦东的为人,便又多个了他一个台阶。

“承戚啊,依你之见,骁瀚王请彦东回皇城帮他的忙,彦东该不该回去?”

冷承戚虽然没有看到那几封信中的内容,却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窦彦东生性放丨荡不羁,为人又诡计多端,他与帝师府中其他人相比,实在是个异类。当初窦彦东也是为了皇城中发生的多起冤案才会得罪了安龙义继而引火烧身的。实际上冷承戚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是窦彦东顾及到了帝师府几百年的名声,他说不定那时候就能斗倒安龙义,可当时窦家老爷子亲自出面,窦彦东这才退了一步,离开皇城到这子夏巅来隐居的。当初的事情冷承戚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如今窦彦东的心情,他更是能够理解。

“国之危难,非一人能除,骁瀚王年纪轻轻就有这番作为,实在令我由衷的敬佩。如今他深陷险境,也确实需要彦东兄这样有大智大勇的人前去相助。为煌湳国安定计,为天下百姓计,彦东兄都应该出山。”

听冷承戚说完这话,窦彦东苦笑着摇头指住他说,“承戚兄啊承戚兄,这么多年你都一点没变,开口闭口都是压死人的大道理,难不成我不出山就对不起这天下百姓了?”

不等冷承戚开口,对面的谷峙翼接话道,“文不献谋如同武不献力,如果敌军来犯,我等武将当以血肉之躯护国,现在朝中有乱,东叔,该是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谷将军这话说的好,文不献谋如同武不献力,当将这话告诉天下文人!哈哈哈哈……”张先生突然兴致高涨起来,朗声笑过,点手叫来了佣人低语了几句。佣人转身出去,不多时抱着一架古琴回来了。

酒席扯下,张先生甩开宽大的袍袖,十指抚弦,弹奏起来,这一曲波澜壮阔,大有两军激战将士们沙场冲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