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开点儿,好也是一天,坏也是一天。再说了,你真以为姑爷没感觉?你带着满心的不甘怨愤过日子,他如何能对你掏心掏肺?”
罗氏这话叫魏钰娘蓦的一惊,依稀想起刚成亲时,她夫君似乎没那么过分,尤其是新婚之初,哪怕房中也有小妾通房,却从来不往那头去,只夜夜陪伴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魏钰娘面色隐隐有些发白,罗氏原本是想多劝劝的,眼见她这般,又忍不住心疼上了,忙转而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慢慢来。横竖苏家还是重规矩的,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威胁不到你。”
“是啊,威胁不到我……”魏钰娘喃喃自语着,忽的一把抓住了罗氏的手,焦急的问道,“母亲,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我太执着的想过我心目中的日子,越是做不到我就越想改变。”
罗氏心疼坏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也怪我,当初忙着气愤,连累得你也跟着不甘心起来。”
改变自己都不容易,更妄论改变别人了。
魏钰娘最大的错并不是执拗着想改变她夫君,而是带着满腔的不甘心嫁了过来。你心有不甘,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再说苏家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既不喜欢,就别嫁,没的嫁过来了,还带着不情不愿。
罗氏一点一点的规劝她:“当初,苏家其实是愿意接受退亲的,只是老太爷觉得面子过不去。再一个,若是退了亲,小姑太太想要再则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怕是不可能了。老太爷为了自己的颜面,为了女儿的幸福,这才舍了你。可说白了,苏家没错啊。”
结亲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没有谁逼迫谁的说法。
在魏家有意退亲时,苏家也表示可以接受,但魏家最终不曾退亲。
之后同样是魏家提出来要换一个人选,苏家仍然没反对,高高兴兴的下定迎亲。当然,这其中也是因为苏家觉得魏家的嫡长孙女要远远好过于魏家嫡幼女,但他们让步却是真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结果魏钰娘还是不情不愿的。
而一个人一旦带了抵触的心态去做事、过日子,那么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必是不会尽如人意的。
……
离开苏家时,罗氏整颗心都是揪着的,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可事到如今,却也只能放手让女儿自己走了。
等坐上回府的马车时,她只拉着娇娇的手,红着眼圈摇头叹息:“这儿女啊,真的是上辈子欠下的债,唉!”
娇娇想起她娘家嫡母秦氏,生了七个嫡子,又多养了两个庶子,要是连带她算在内的话,就是十个儿女了。不过,秦氏活得挺潇洒的,除了三不五时的被娇娇气得脑壳疼,就没见她记挂过别的孩子。
迟疑了一下,娇娇就说了秦氏的事儿,以此来宽慰罗氏。
说真的,娇娇打小就不会安慰人,不过这回也是赶了巧了,秦氏那心态简直绝了,遇到娇娇也是棋逢对手,可其他人却是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没人敢冒犯她。当然,也没见她为了通房小妾、庶子们犯愁过。
“……我娘家嫡母便是这样的,您看她连对我这个半路进府的庶女都这般好,我出阁时,她还自掏私房给我添了嫁奁。倘若她是为了颜面这么做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她真的不是,她是实实在在的盼着我在夫家过得好,越幸福越好。”
秦氏:……
不然呢?你要是过得不好,不得三不五时的回娘家哭一通?我还怎么好生过日子?
罗氏自是不知晓这里头的真相,只是无比的敬佩秦氏。尤其是她房里也有个庶女,打从那通房意外怀孕后,她就满心满眼的不舒坦,直接将人搁到偏僻的院子里养胎,生下孩子后也没多瞧一眼,即便那庶女仅仅比锦娘小了两个月,也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她却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过。
想起亲家母,罗氏不由的有些羞愧,她方才还劝女儿看开点儿,毕竟姑爷是没错的。可再仔细想想,她不也一样苛待了庶女吗?
“唉,我算是明白了,谁夸的都不一定当真,除了庶出子女。”
身为嫡母,能叫庶子庶女发自内心的夸赞一句,那可真的是实实在在的好了。罗氏倒是不稀罕这些名声,可想着大女儿魏钰娘这些年吃的苦头,琢磨着就算是为了儿女积德,也该对庶女好一点儿。说白了,托生到了通房丫鬟的肚子里,也不是孩子的错啊。
国孝头一年还是得避讳一些的,不过这个避讳指的是议亲,私底下打量着却是无妨的。
等回到了府上,罗氏先是将合适锦娘的人选在脑海里罗列了一遍,又问了娇娇有无任何人选,之后才开始琢磨庶女的亲事。
年后,二房就要分不出去了,因此甭管二房的儿女亲事是如何处理的,都妨碍不到他们大房这边。而算算日子,先帝驾崩的消息虽然是十月里传来的,但其实驾崩的时间要更早一些,按着九个月重孝而言,待来年六月,差不多就可以托人相看了。
罗氏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却没料到,二房还没离家,小姑太太再度上门。
梁家是真的凉了,透心凉的那种。这覆巢之下无完卵,她一个后宅女眷,还是嫁妆尽数填进去的那种,当真是无回天之术。可她又是真的不甘心,打小锦衣玉食的她,根本就过不了苦日子,哪怕是那种殷实的小门小户,她也受不了。
只是这一次,小姑太太直接没见到魏家的主子们,而是在前院喝了一肚子的茶。
茶水点心管够,想见面说话没门儿。
不得已,小姑太太只能托人传了口信过来,就是这个口信,差点儿吓死了长房的人。
小姑太太是接连来了好几次都没见到正主后,这才不得不改了法子。不过,那会儿已经是正月里了,二房是还没搬走,因为正月十五之前都不能搬家,得出了元宵节才算是过完了年节。
口信是通过管事嬷嬷送来的,哪怕只是帮着捎带个口信,也着实叫人家嬷嬷为难了许久。
“太太,小姑太太她说她想自请下堂。”
罗氏:……
娇娇:……
锦娘:……
自请下堂只是一种委婉的说法,稍微直白一点就是和离。而女方提出和离,几乎等同于男子休妻,是对夫家的一种极大侮辱。假如是两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这事儿是绝没可能成的。可如今这情况倒是有些特殊,梁家原就不如魏家,又接连遭受重创,即便魏家故意欺负人,那头也不敢如何的。
可凭什么呢??
兴许是因为同小姑太太没打过几次交道,娇娇比婆母和小姑子更平静一些,短暂的惊讶之后,她开口道:“锦娘还没说人家呢,底下还有三姑娘的亲事未定,将来咱们家也说不准会不会有姑娘……小姑太太完全没考虑过这些吗?”
和离是那么好玩的?一个大家族,只要出现了一个特例,其他的未嫁姑娘皆会受到牵连。
当然,假如确实是对方欺负人,让自家出嫁女平白受了委屈,身为娘家人为其出头也是应该的。但眼下明显不是这样的,梁家哪怕在生意场上爱走捷径,可对小姑太太确实是不差的,起码房里没人,更别提庶出子女了。
“她会考虑这些?她只会在意自己!”罗氏第二个开口,只是不同于娇娇的惊讶,她是满腔的愤怒,“告诉她,一旦梁家不要她了,就立刻送到庵堂去,青灯古佛伴她一生!这辈子都别想踏入我魏家的大门!”
管事嬷嬷麻溜儿的跑去传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