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她和姐姐坐在奚家大院的琉璃瓦上,奚娴靠着姐姐的身子,洁白的手指微微弯曲,圈起一枚明朗的圆月。
她笑眯眯道:“姐姐呀,你有什么愿望呢?亦或是,到底在追求什么?”
她以为姐姐会回答——国泰民安。亦或是关于爱情,关于愿望。
姐姐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顿了顿,才慢悠悠道:“志向就是,得到我没有得到的事物,达成没有达成的夙愿。”
“诶?”
这样的愿望吗?
奚娴不能够理解。
这和她以为的嫡姐相去甚远。
原以为她是个刻板礼教的女人,所求的事从小就被印在骨骼上,毕生都无法洗去。
可仿佛现在却变化万千,并无定律起来。
唯有无法得到的,才是追寻的真理。
这样的话,人才能永远鲜活。
奚娴托腮道:“哼……可我只想要姐姐。”
“其他的事,或是其他的人,都得靠边站。”
微风吹起女人单薄雪白的裙摆,她轻笑困扰道:“这样啊……”
奚娴点点头,很肯定道:“是呀!”
她回眸,对嫡姐弯了弯新月样的眼眸,樱桃样的唇角柔和翘起。
可是……
视线中的女人干瘪而瘦削,几乎能看见面部的骨骼,就像个渗人可怕的骷髅,露出玩味而诡谲的笑容。
“这样的话,要不要来陪着我……一起躺在那里,你还是年轻美丽的样子,姐姐也是,即便躺到永远都不会有人打搅。”
奚娴错愕的睁大眼,看见嫡姐细长而惨白的手慢慢伸向她,并不觉得恐惧,只是有点茫然。
接着,她的梦就那样醒了。
外头晨曦已至,奚娴拢着被子睡眼惺忪,却发现身边的嫡姐还是以相同的姿势,双手雍容优雅的交叠着,面容平静而苍白。
只是瘦得厉害,奚娴看见这样的姐姐,总是忍不住害怕。
奚娴爬过去,依偎在姐姐怀里,小小松口气,继续闭上眼。
这次却怎样也睡不着,总觉得鼻尖萦绕着很淡的血腥味,混着深沉的檀木香,让奚娴觉得如鲠在喉。
过了一会儿,她又起身,从殿中妆奁处拿了些口脂和胭脂,小指微微颤抖着,给嫡姐描摹上素淡的妆容。
姐姐的眉毛已经够美了,上挑微弯,凌厉而从容,只有唇太过苍白。
于是奚娴为姐姐涂上水红色的口脂,在唇中轻轻拍开,又在消瘦的腮边点上了淡淡的棕红胭脂。
做完了这些事,奚娴甚至还吃力的把姐姐扶起来,为她细致梳头。
奚娴沐浴坐在晨光之下,侧脸丰盈而雪白,又小声嗫嚅抱怨着:“姐姐的头发也太长了些,我都不好打理。”
女人被她“扶着”坐起来时,身上的骨骼微微响动,像是路边贩卖的低廉玩偶,随便拉扯一下就会“吱嘎、吱嘎”散架。
奚娴恍若未闻,一下下为嫡姐梳头,动作迟钝而缓慢,眼瞳涣散开来,透着无声的迷茫。
……
“头发长了些,不好打理了。”
某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慢慢撩过她的长发,在她耳边低沉的下定论。
她眨眼的速度也很慢,迷茫的看着那只手,又无神看着自己的长发。
那只手很灵活,指尖洁净修长,速度又很快。
过了一会儿,奚娴的长发被编织成了发冠,上头缠绕着沾了露水的洁白花朵,极淡清新的气味萦绕在鼻尖,让她看上去像个纯洁懵懂的小仙子。
她还是迷茫的,像是刚出世的婴儿,看着那只手,又低头看着自己整洁的裙摆,小小歪了歪脑袋。
那只手拍了拍她的头,温柔细语道:“唔,在想什么呢?”
奚娴慢吞吞开口,透着一种迟钝和滞涩:“在想,从没有人给娴娴……编、织过。好看。”
那人亲了亲她的耳垂,那里是戴了茶梗的耳洞,润白漂亮。
“是为何?”
奚娴用力思考了一会儿,怀疑又茫然道:“因为……娴娴是坏人……她们不喜欢和我玩儿……觉得娴娴,偏执、可怕,像是厉鬼……杀了五姐姐的宠物,送给她吃……刮花了三姐姐的脸……还杀了、杀了……”
过了很久,那人低头亲吻了奚娴的唇,低沉纵容道:“不是的。”
略浓的香味传入鼻尖,奚娴的脑袋更迟缓了。
却听他说道:“可怕、偏执,像是厉鬼的,是你的嫡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