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烨大口呼吸,竭力控制自己的思维,像个刽子手一样将自己的欲|望生生扒开,掏出其中苟延残喘的理智,在虚空中想象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戳进自己的身体。
思维的剧痛让他瞬间从迷乱中抽离出来,情|欲烟消云散,一篷血光闪过,画面定格。他看见自己赤身裸|体站在没及脚面的湖水里,苍白的身体肌肉紧绷,一丝血线滑下嘴角,而在他对面一米开外,那只曾经在他身上肆虐的白狐正化作白烟,白烟当中,一道赤红色的光芒正在绽开。
那是带着他鲜血的咒文实体。
朱烨猛然睁开了双眼,像溺水的人一般大口喘气,浑身汗出如雨,衬衫领口都泛着湿热的潮气。但他双目之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即使他暂时没有办法把青铜指环摘掉,只要能跟外公要到更高阶的咒语,就能克制那个该死的狐狸男!
“烨少?”一个温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一块温热的毛巾落到了额头上,朱烨的呼吸平静下来,扭头,才发现金娜一直坐在他的身边。
“谢谢。”朱烨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催眠椅上坐起来,身体忽然僵了一下。
“感觉好点了吗?”金娜对他的尴尬视而不见,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我昨天给你开的是长效药,可能效果比较好。”
“……”朱烨不知道是应该说谢谢还是去你妈的,只能掩饰地整理了一下裤子,深呼吸让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不大好使最近却频频雀跃的某物乖乖躺倒。
作者有话要说:恩呢,也该是时候反击了,火华,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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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要放弃治疗
静坐少顷,等身体彻底平静下来,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两点。
朱烨没想到自己这一觉居然睡了好几个小时,揉揉太阳穴,感觉脑子清醒了很多,到底还是感激金娜的,终于冷着脸道:“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金娜合上记录本,放在办公桌上,微笑道:“您客气了,如果以后再有自残的冲动,千万克制自己不要动手,做任何事之前,都记得先给我打个电话。”顿了顿,语重心长加了一句,“还有,烨少,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我知道您的家族事务十分繁重,但也要注意情绪健康。再说您这个年纪,实在是应该试着找个女朋友,哪怕是精神上的,和她分享一些生活中的乐趣和痛苦,有利于消耗掉您的一些负面情绪。或者——找个男朋友也是没有关系的,您是在英国念的书吧?”
大腐国果然威名远扬……朱烨下眼睑抖了抖,想说本大少对情情爱爱的没什么兴趣,眼角一扫瞄到她桌上的记录本,又心中一动,淡淡问:“催眠的时候我都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金娜无奈摇头,感叹地道,“这也是我最为佩服您的一点,烨少,您去英国不是念工商管理,是参加了军情六处吧?您的意志之坚定实在令人吃惊,我猜只要是您不愿意说的事,就是拿烙铁烙您也不会透露给敌人半个字。”
朱烨暗暗松了口气,脸色却越发僵硬,弄不清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或者兼而有之。顿了顿,言不由衷地道:“谢谢你的夸奖。”
“……”黑社会脸皮真厚!金娜暗暗吐槽了一句,送他出门,在门口温柔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衣领,真诚道:“烨少,请一定不要放弃治疗。”
朱烨于是十分后悔没把昨天她给自己那一箱子药带来,要不就能直接砸在她脸上了。
从金娜办公室出来,朱烨手机忽然响了,是他老爹砂爷打来的。
“爸爸。”朱烨左右看看,走进走廊尽头的露台,顺手关了玻璃门。手机那头传来父亲朱砂低沉的声音:“前天晚上你是不是在东帆港口截了你小叔一批货?”
朱烨细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刚刚有点缓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淡淡道:“是。” 心底里不禁冷笑一声——只不过耽误了一天,朱砺这厮居然去老宅负荆请罪了,倒是给了他的措手不及,原本还想借此机会好好整治整治他呢。
“这么大的事,你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砂爷显然有些不高兴,“他再怎么也是你的长辈,既然你发现那批货有问题,就该早点提醒他,不该闹大了还亲自出手。”
自他参与家族生意一来,鲜少被老爹这样严厉地教训,朱烨脸上的咬肌绷了绷,压着火道:“是,这件事是我想的不周到,早知道陆运过来的时候就该自己去找小叔的,也是偷了个懒,只就叫安德鲁去查了下,大概是下面的人没告诉他。”
跟他玩这一手,什么叫“没早点提醒”?整个朱家上下,谁不知道他朱大少一不沾毒二不卖国,还用得着特意提醒吗?朱砺要是能舍得下那一百多万欧元,他还用得着生日当天晚上开杀戒?何况早五天他就让安德鲁去查库,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的师爷都被搞进icu了,朱砺还能不知道吗?这会子在老爹面前又装无辜,事事都推给下面人!
砂爷何等样老道的人,一听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怒道:“混账东西,你当我是为了这个给你打电话的吗?半箱子欧元而已,扔到海里我也不眨眼,就当祭海了!你就看看你抄舱那天的日子,二十四本命年的生日,是该乱来的吗?毛毛躁躁,一点忌讳都没有!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宁可叫旁人沾点小便宜,也不想让你冒一丁点的风险,你外公的话你都忘了吗?”
朱烨双眉一轩,才明白父亲生气不是因为自己抄了朱砺的舱,而是犯了本命年的忌讳,想想这两年自己接手家族事务,老爹恨不得天天亲自在后面撑着,生生累得白头发都多了几根,心里不禁浮上一丝歉意,放软声音道:“对不起爸爸,是我不对,不该让您担心。”顿了顿又道:“不过您知道的,我最恨人把老祖宗的东西往国外弄,小叔这次实在是犯了我的忌讳。”
“……”砂爷无言以对,朱砺是他的亲弟弟,虽然性子有点太阴,前些年办事也不大地道,但老太爷临终托孤,还逼着他发过毒誓,他不能不管。朱烨从小和朱砺不对付,他也调停过,不过人和人都要讲个缘法,有些人天生就是针尖对麦芒,他也没有办法,何况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八百亩地里的一棵独苗,又生得能文能武,不纵着他又能纵着谁呢?
好在这两年朱烨办事手底下还算有分寸,再说保护文物也算是积德的事儿,砂爷便没有再训斥他,顿了顿道:“你小叔那件事,后续交给你处理,但他既然已经来给我认了错,你就不要再在下面人面前驳他面子,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到底是一家人。”
放到平时,一听“一家人”三个字朱烨肯定要冷笑了,今天有之前那句“旁人”衬着,便宽容了点,只淡淡应道:“知道了。”
砂爷叹了口气,道:“周末回家吃饭,我让你小叔给你个交代。”
朱烨眉峰一挑,知道这是老爷子要在朱砺面前长他面子,立他未来家主的威风了,嘴角便微微勾了起来:“知道了。”
挂了电话,朱烨在露台上又抽了一根烟,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过得可谓顺风顺水,除了那一件事。他是有心怀疑朱砺的,可手里没有证据,且那时朱砺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实在不敢想象十几岁的人有那么深的心机,那么狠的手段。
而且,说到底,他们还是一家人,朱烨潜意识里始终不想相信,害他的会是血缘上最为亲近的人。
考虑完那四十八件文物后续要如何处理,朱烨还没忘记今天是为什么来医院的,打了几个电话吩咐下去,便去了安德鲁的病房。
经过一晚上休养,他神奇的植物人秘书居然已经能下床了,昨晚就搬出了icu,搬进了高级加护病房。ct显示他脑子里被子弹打穿的伤口已经在缓慢愈合,唯一的后遗症是弹道擦着脑丘过去,可能会造成一些轻微的伤害,比如失忆啥的。
朱烨来到加护病房,安德鲁已经醒了,正站在电视柜前一脸稀罕地看着电视,虽然头上还裹着纱布戴着网套,但面色红润,双目有神,一点不像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看见朱烨进来,他膝盖中箭似的软了一下,但硬挺住了没有跪下,只颤声道:“大、大佬!”
朱烨嘴角抽搐,虽然明知他失忆了,还是无法接受他这个怂样子,话说失忆了的人连性情也会大变吗?要知道安德鲁以前可是典型的精英男,平时完全是一副“跪舔吧愚蠢的人类”的吊样,现在这样战战兢兢跟鹌鹑一样算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安德鲁?”朱烨同情地摸了摸他套着网兜的脑门。
被他的手触到的一瞬,安德鲁流露出惊恐交加的表情,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冷汗哗哗沿着鬓角往下淌,似乎和他进行身体接触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哆嗦道:“我、我没事,谢大佬关心。”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伊森吧。”朱烨感觉他的脑电波还在玄幻修仙频道,没有调到正常人类这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道,“既然金医生叫你出院,就让阿贵送你回我那边吧,你的公寓里没有专人照顾,不方便,等伤好了再搬回去。”
安德鲁已经快脱水了,点头,汗滴撒了一地:“谢、谢大佬……不对是伊森哥体恤。”
“……” 这种土洋结合的叫法是闹哪样啊!朱烨不忍直视,还好阿贵正好办完了出院手续进来,便对他交代道:“安德鲁就交给你了,你先送他回家,让菲佣给他在三楼整理一间客房出来。我要去公司一趟,你晚上八点来接我,告诉厨师我回家吃饭。”
阿贵见自家大佬脸色好了很多,也不再提剁手之类血腥的命令了,登时松了一大口气,咧着嘴点头:“是!放心吧,烨少!”
朱烨点头,临走又拍了拍安德鲁的肩膀,把金娜送给自己那句人生的箴言转赠给了他:“安德鲁,回去好好休息,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安德鲁看着被他碰过的肩膀泪如雨下,望天祈祷:尊上饶命,我不是故意要和您的人进行身体接触的t_t
朱烨自行开车离去,阿贵推着轮椅送安德鲁下楼回家,从病房到电梯的一路上,和平医院所有的脑外科大夫都自动自发夹道欢送,像看上帝一样看着这个开了那么大个脑洞还安然无恙的患者。安德鲁一路笑眯眯挥手:“多谢多谢,有劳有劳,再会再会……”中文运用得越发出神入化。
阿贵额头挂下一滴冷汗,虽然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跟以前比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但转念又觉得他变得这样平易近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终于不再迷恋金医生那个面瘫大龄剩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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