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风叫自己的名字,大白抬眸看了他一眼, 正对上季风望过来的视线。
季风一愣, 差一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竟然从大白的那一双兽瞳之中, 看出了浓郁的凝重之色以及些许惊疑不定和不安。
大白在不安着什么,而现在这种情况下,能让大白觉得不安的, 只有安良所施展的那个诅咒法阵了。
这让季风的心里咯噔一下, 心里冒出一个让他几乎要大惊失色的想法。
难道就连大白都觉得, 瓦格纳部族即将面临的灾难很是棘手吗?若不是这样, 大白为什么会露出这种神色?
大白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 那些在它的眼眸之中翻涌的情绪便完全消失了。若不是季风很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 他几乎要以为大白根本就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季风敛起眉眼,掩住眸子中的那一丝慌乱之色, 随后和身旁的云天族长说:“族长,您先安抚一下族人们, 我去处理安良的尸体。”
云天族长似乎有些六神无主,季风说了一遍之后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只能轻轻拍了拍云天族长的肩膀, 等对方将视线对准自己之后,才又说了一遍。
云天族长胡乱地点了点头,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想必是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更别提安抚族人们的情绪了。
季风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 也觉得心情颇为沉重。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开始动手准备抬起安良的尸体。
现在并不是哀叹的时候,他必须先好好研究安良所施展的诅咒阵法,在灾难来临之前想出应对的政策。
季风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了一下安良的身体,在感觉到对方的身上并没有传来让他心有余悸的力量之后,才稍稍放松了些许,从地上将安良拉了起来,有些吃力地想要带着他一起走。
一旁的云天族长终于回过了神,他注意到了季风似乎是有些费劲,便从一旁呆站着的人群中叫出了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让他们帮风大人将安良的身体抬到部族后面的那座小山里。
正准备上前帮忙的大白停止了甩动尾巴的动作,蓝色的眸子盯着季风看了一会儿,突然间就用尾巴缠住季风的腰身,将他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季风被吓了一跳,轻轻挣扎了一会后小声地在大白耳边说了一句:“大白,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大白却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反而踏着步子开始朝远处走去,那方向正是云天族长所说的部族后方的小山处。
季风抿抿唇,停止了继续做无用功的打算,他再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大白有力的尾巴,更何况,大白想必是察觉到了他身体的不适,所以才不顾他意愿强硬地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才为安良治疗时受到的攻击太过强烈,虽然他及时地吞下了止痛药,身体已经感受不到那种强烈的痛苦了,可四肢无力浑身发软这种感觉却是消抹不去的。
季风抓住大白鬓毛的手微微攥紧了些许,淡淡的暖意逐渐地升腾了起来,稍稍拂去了他心里的那一丝烦躁。
云天族长还在小声地嘱咐着那两个青年,季风侧头看了一眼,见他们两个将安良的身体抬了起来,并且跟上了大白的脚步之后,便又回过了头,没再去管他们。
至于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掺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的视线,季风则选择性的忽视了。族人们的情绪什么的,还是等他将安良的身体处理好,研究完那个诅咒法阵之后再想办法解决吧。
去往部族后方小山的路上,会经过神草所在的那条小溪。在靠近神草的小木棚的时候,季风轻轻摸了摸大白的脑袋,在对方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轻声说:“大白,我下去看看神草,你等我一下。”
大白的脚步停了下来,季风在它尾巴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地,随后快速地上前,探出一丝神力感受着小木棚内的情况。
神草没有半点被毁的迹象,安良的诅咒法阵没有对神草产生影响。季风收回了法杖,朝大白摇了摇头。
小木棚离小山的距离并不远,季风拒绝了大白让他再上到它背上的提议,看了一眼默默地抬着安良的身体跟在大白身后的两人,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后,便转过身换了一个方向,对他们说:“不去小山那里了,把安良的身体抬到我的帐篷。”
两人虽然有些疑惑和惊讶,却没有反驳季风的提议,乖顺地又一次跟上了大白和季风的脚步。
大祭司的帐篷很快就到了,季风让他们把安良的身体放在了自己的帐篷旁边,便让他们回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是没有一个人动。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嘴巴开开合合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很是踌躇不定。
季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正蹲在安良的身边,上下打量着对方的身体,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就要把他身上穿着的兽皮剥下来。
大白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又将视线转移到了站在一边没动的两个族人身上,蓝色的眸子眯了眯,其中划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两人齐齐地打了一个寒颤,却依旧坚定地没有离开。那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问着正在脱安良衣服的季风:“风大人,您……”
话问到一半,他又止住了,似乎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继续问下去。他身边另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青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问道:“风大人,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安良医师生前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季风的动作顿了顿,他似乎在这时候才发现两人并没有离开,抬头望向他们的视线中带着些许诧异。
年龄较小的那一位见季风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有些憋不住气儿了,也许是因为同伴已经帮他起了一个头,现在的他没有丝毫先前的踌躇不定,一连串的问题从他的嘴里溜了出来,“风大人,安良医师真的像族长大人说的一样,想要害死云山哥,还毁了部族里的神草吗?族长大人说的诅咒法阵又是什么东西?他真的……想要毁灭我们部族吗?”
季风沉默地点了点头。
诅咒法阵的事情并不是每一个族人都知道,除了大祭司们口口相传之外,也就只有每一任族长知道,而族长和大祭司也极有默契地不会告诉别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毕竟在他们的心里,这种诅咒法阵早就已经失传了,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们一巴掌。
“诅咒法阵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是一种很神秘、并且很邪恶的力量。”季风想了想后回答他们,“不过你们不用太过担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和族长,你们和以前一样生活就可以了。”
两人点了点头,面上看起来轻松了一些,似乎是相信风大人和族长大人能够解决这个难题,却不知道他们的风大人此时苦恼极了,根本不知道从哪一方面开始下手。
但这一丝轻松的神色仅仅只闪现了一瞬间,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又开始迟疑了起来,似乎是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季风。
这一次,季风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对劲。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季风站起身,保持了一段时间的下蹲姿势后突然起身,让他有一瞬间的晕眩,他连忙扶住身旁大白的身体,以免出现一头栽倒在地的尴尬情景。
依旧是年纪较轻的那个青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僵硬地问:“风大人,您是不是真的和安良说的一样,已经……已经快要……”
他说不下去了,只能噤了声,颇为不安地低下了脑袋。
“不会的。”季风的语气平淡极了,“安良只是在吓唬你们,我没事。”
这两个族人有些不相信季风的话,面上都露出了些许质疑一样的神色。还没等季风出口再次安抚他们,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头上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袋上掉了下来一样。
而他的脑袋上只有一个东西,那就是被他用来遮挡一头白色长发的兽皮。
季风的心里一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只摸到了一手有些枯燥的发丝,那一块细软的兽皮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听见身前的两名族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嘴里也同时地不可置信地喃喃着:“风……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