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 被你发现了。”

白发青年流露出无奈和懊恼，似乎真的很郁闷。

“自从你觉醒了本源之后，进步太快了, 虽然知道你很可能会发现我构建的世界不是幻术,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梅林微微侧脸，俊美的容颜掠过一丝叹息：“也许我不应该提醒你。”

伊泽杉摇摇头，他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隐隐有光在闪烁, 似乎直接看到了梅林的内心, 他说：“有些时候, 身体比心要诚实得多，当你理智地分析时，其实你的身体已经说出了答案。”

梅林听后莞尔一笑,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伊泽杉：“那么你生气吗？”

伊泽杉先是点头再摇头：“和一个连生气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的存在置气, 我有那么傻吗？”

梅林这次是真的在叹气了：“那我可太失败了。”

“对你的全部行为无动于衷, 在你看来才是最难以接受的结果吧。”

伊泽杉嘴角上挑, 他的笑容有些叹息, 又有着强烈的看透感：“认定自己的道路，不被你动摇，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样的人类会在你心底留下最深的印痕。”

“你不得不被动地接受无能为力和懊恼的结果, 在不理解这样复杂的情绪的同时，又茫然无奈地思考着，为什么会造成这一切。”

“身为不列颠的国师，亲手造就了下一任亚瑟王的你想要改变命运, 想要让那个少女迎来不一样的未来, 这种属于人类的悔恨的愿望, 并不难看, 也不丢人。”

“想要我帮忙就直说。”

伊泽杉叹了口气：“坦率一些，诚恳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梅林听后细细思考了一会，他恍然大悟：“是这样吗？原来我是在后悔吗？”

“……你只是想要观察人类，想要看看人类和非人发生碰撞后，命运是如何变化的。”

伊泽杉又一次戳破了梅林：“也许还有一点对那个少女王者的怜悯和同情，但这种情绪太过稀少，反而会变成恶趣味。”

伊泽杉说着说着竟比梅林还郁闷：“啊，我为什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明白你在想什么？”

他小声嘀咕：“我觉得我修炼的通透境界方向不太对，无一郎他们最后能直接看到力量的本质，我怎么就看岔了？”

梅林适时地补充：“因为你们是伙伴嘛，在你的伙伴们达到力量极致后，你为了配合并支援他们，当然会达到心的极致。”

伊泽杉的表情如便秘，当年他为什么这么努力思考别人在想什么？

因为他在耀屋的搭档是富冈义勇啊！！

“……好吧，富冈先生还在深刻地影响着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伊泽杉先是抱怨了一句，随即就释然了。

他曾说过，只要他还活着，他过去的伙伴就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此刻他的变化和心态不就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吗？

他能清晰而敏锐地发现他人在想什么，这是富冈义勇留在他身上的印记。

伊泽杉并不讨厌这样的痕迹。

梅林看着伊泽杉身上的气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从之前的凝滞重新变得流畅甚至快活起来，忍不住想要去探究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可梅林也明白，即便去探究这种变化，他也无法得到结果，因为他不可能共鸣这样的感情。

伊泽杉瞟了梅林一眼。

梅林那双紫水晶一样的深邃眼眸里闪烁着光，像是天上的星星在闪烁，随即那些光又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伊泽杉为如此敏锐的自己而感到纠结。

他又一次明白了梅林在想什么。

“……说吧，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最终伊泽杉只能直白地问梅林：“或者说，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梅林的眼睛一亮：“我以为你会退出。”

伊泽杉没好气地说：“别胡扯了，你明白我不会半途而废才来找我的，不是吗？”

“即便我愤怒生气，我依旧不会放手，我已经掺和了进去，插手了他们的命运，若是不得到一个答案和结果，我自己都放不过我自己。”

“而且我拿了你给我的报酬，顿悟了阴阳之道，也许之后还会踏入新的境界，不管是我自己还是从因果上，我都不会放手。”

伊泽杉看向梅林：“你早就算清楚了一切，明明是强买强卖，却做的我好像可以自由选择一样，梅林，你连坦承地向我请求帮助都做不到，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你真是个胆小鬼。”

因为亚瑟王的事情躲在阿瓦隆之内上千年的胆小鬼梅林微笑着说：“谢谢，真不好意思，我已经逃避了千年，胆小鬼这个评价，我姑且当做夸奖接下了。”

伊泽杉：“…………”

行吧，还是个厚脸皮。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逃避了千年的梅林终于试着拉伊泽杉去开导亚瑟王，也实属不易了。

“先等几天吧，我要见一见家里的后辈。”

伊泽杉略一沉吟就道：“按照我上次离开的进度，乌瑟王应该还在研究怎么诞生赤龙，没那么快就动手。”

梅林算了算时间，笑眯眯地说：“的确还有时间，但是……”

白发青年不知道是否要说一下摩根的事：“摩根很敏锐，也许她能发现你和乌瑟王的不同。”

“我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

伊泽杉说：“那是一位心怀天下的王者，我不同，我只是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类。”

“这不正是你找我来帮忙的原因吗？”

梅林问伊泽杉：“如果摩根来问我这个问题，我要如何回答她呢？”

伊泽杉瞥了梅林一眼：“你告诉她，你不是人，无法判断是与不是的差别。你让摩根自己用心去感悟。”

梅林饶有兴致地问伊泽杉：“你确定摩根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吗？你能保证她不会后悔吗？”

伊泽杉却笑了起来：“问出这个问题的你，明显不明白人是怎么想的。”

“梅林啊，能后悔这件事本身，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幸运了。”

“正因为会后悔，会懊恼过去的错误，才会更清晰地明白，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人从来都无法为所欲为。”

“从错误和后悔中成长，变得睿智而从容，这就是人类。所以即便摩根选择错了，我也只会为她的成长而欣喜，并期待她所选择的未来。”

梅林反驳说：“但人生只有一次机会，选择错了，也许一生都会陷入悔恨。”

比如阿尔托莉雅。

“这就是人的一生。”

伊泽杉的眼神有些悠远：“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加深对自己的认知，确认自己的成长，不再犯第二次错误。”

一如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