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妨与你说实话罢。”胤禛的声音愈发低了,“有时候,朕会高兴;有时候朕又会害怕。年妃,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呢?”
“臣妾一身荣辱,尽系于皇上。”
“也幸亏你不是男子。”胤禛不知想起了什么,摇头失笑。
年素鸢不知如何接口,只得含糊地说了声“皇上谬赞”。
胤禛轻笑,忽然问道:“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老八?”
“皇、皇上?”年素鸢这回可是真的吃惊了。若说要断了弘皙的心思,她还有几分把握;要断了廉亲王……那可是位滑不溜丢的主儿!
“朕不过顺口问问。网,朕已撒得差不多了。”
年素鸢不敢接口。
“朕想了个法子。”
胤禛停了一会,拉过年素鸢,与她并肩而行,在她耳边低语道,“朕要在正大光明匾后放一个小匣子,上书‘传位于皇某子’,你说这样可好?”
是挺好的,避免了兄弟睨墙。
但是,胤禛对她说的话也未免太多了。
年素鸢瞬间有种觉悟。她很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因为只有死人,才能让人无所顾忌地谈论着最重要的秘密……
胤禛会亲自动手么?
不大可能。
那就只能是……
“朕昨日见了替你请平安脉的李太医。”胤禛的手紧了紧,声音中有着若有若无的担忧,“他说,你的脉像有些奇怪。似乎是身子很弱,但明面上又看不出来,脏器在渐渐地……枯竭……”
即便早有准备,年素鸢也依旧有些难过。
“敢问皇上,臣妾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太医说,大约还有三四年罢。”
年素鸢长长吁了一口气。
足够了。
原本,她的死期应该是明年。
看来她还平白赚了一两年可活呢,呵……
胤禛低声说道:“朕会禁你的足。”
“臣妾晓得。”
“大约再过半年,等朕收拾完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你便能够出来了。鸢儿,莫要怨朕,朕实在有些不放心你。”
“臣妾感激皇上的坦诚。”真是……难得的坦诚,坦诚得让人又爱又恨。
***
次日一早,年素鸢便接了一道旨意:禁足翊坤宫。
再然后,她便听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胤禛早年清肃贪污、科考舞弊、挪借库银,将一大批官员下了狱;而如今,这些官员的帐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一个字:八……
又据说,胤禛在朝堂上只说了一句话:“难怪说,‘两江三省养着廉亲王’呢,哼!”
帝王一怒,自是伏尸千里……
雍正二年的政治清场,已经开始了。
贝子允禟被召回。
恂郡王允禵带着他家福晋儿子们一齐去守景陵。
再加上先前收拾掉的一批亲王、都统……
据说,整个朝堂都空了半边。去年秋闱高中的士子们,几乎都补上了缺。
而胤禛,也已经接连好几个月不曾到后宫来了。
年素鸢这一次的禁足令异常的久。
久到年羹尧意气风发地从古北口回了京,顺便把四阿哥也一同带了过来。
而四阿哥照例是要给后妃们请安的。
年素鸢只一瞧他,便吓了一跳。或许北边是真的折腾人,又或许是四阿哥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整个人颓靡得不成样子。不说旁的,连素来胡闹荒唐的五阿哥弘昼,精神头儿也比他要足些。
也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说是正大光明匾后的匣子里,写的是——传位于皇四子弘历。
所以,四阿哥就这么巴巴地赶回来了,或许是为了求证此事的真假。
与此同时,年素鸢的禁足令,解了。
那天,胤禛特意来到翊坤宫,兴致勃勃地问年素鸢:“你觉得这风声是谁放出来的?”
年素鸢忍下翻白眼的冲动,道:“臣妾以为,此人若非八王爷,便是皇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