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素鸢摆摆手,心中犯难。照理说,胤禛本不该到翊坤宫来,可他偏偏就来了;非但来了,还在这里睡下了;若是处理不好,落在外头那些有心人眼里,可又是一条“不敬君父”的罪名。
她伺候着胤禛躺好,自己去见张起麟,悄声问道:“外头可备有软轿么?”
张起麟一脸苦相:“已是深夜了,不曾有备,皇上是自个儿走过来的。贵主子看,这可如何是好?”
年素鸢沉吟片刻,道:“委屈公公今夜先在这儿歇着;青梅、玉鹿,你们两个去端几盆冰来;皇上耐不得热。将有品级的大宫女们全叫起来,带着本宫抄好的佛经,随本宫一道去寿康宫礼佛。(候补圣女)”
张起麟愕然,随后恍然大悟,给年素鸢打了个千儿:“谢贵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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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胤禛虽然听太后的吩咐,把他的十四弟从西北叫了回来。只是没过两天,又立刻打发他去守了皇陵。太后气得不行,硬生生呕了血,从此吃住都在小佛堂里,妃嫔们要觐见要朝拜,都只能跪在佛堂外叩头。
据说,太后念佛念得入了魔,每天醒来的头一件是就是念经,念累了才歇息,醒来了又接着念;即便是在深夜之中,寿康宫也时常会传来念佛声,把值夜的宫女们吓得不行。
年素鸢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寿康宫去了。
念佛的声音断断续续,已有些气力不继。
她刻意奉上佛经,又坦言自己是来寻太后一道探讨佛理的。太后很是高兴,头一回打开了佛堂的门,将年素鸢放了进来。
年素鸢心中很是苦闷。
她虽然抄了半年的佛经,但也仅仅能看懂佛经上的每一个字,若是凑在一块儿,那可就是一窍不通了。偏生太后从做妃子的时候起,就日日诵上几回经,听她说话跟听天书似的,她又困倦得很,真真是煎熬。
天已经微亮了。
太后还在说着般若波罗蜜多,说着释迦莲花法华,说着一些古古怪怪又令人昏昏欲睡的东西,突然之间,一个略嫌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母后与年妃可真是好兴致。”
年素鸢站起身来,朝胤禛深深一福,随后闪到一边。
胤禛站在佛堂外,给太后行了个礼,随后说道:“子臣听闻母后言说佛礼,颇有所悟,却也有些不解之处,还请母后指点。”
胤禛喜欢参佛。
太后同样喜欢参佛。(萌宠当家)
这对母子这么一凑,虽然显得有些疯魔,依旧像往日一样针锋相对,可好歹不再像往常一样冒着火掐架,将无辜的路人也牵扯进去了。
胤禛看着年素鸢蔫蔫的,忍不住有些好笑,又有几分心疼。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找罪受。想必昨儿夜里,他的起居注里肯定又得添上一句“上留宿翊坤宫,贵妃与太后论佛,彻夜未归”了罢。
上朝的时间要到了。
胤禛起身告辞,年素鸢又被太后扯着,狠灌了一通“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即是空空即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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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小憩。
好不容易醒来,却又瞧见胤禛坐在她身边,含笑看着她。她有些感慨,自从封王之后,胤禛就很少笑了,自己也只在初入府的那几个月,见到他冷笑过几次。这一回,却是笑意透达了眼底。
“臣妾给皇上请安。”年素鸢老老实实地见礼。
“年妃可知罪?”
怎么?……年素鸢愣了一下,又瞧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是在笑着的,才把心一横,头一撇,嘟哝道:“臣妾不知!”
她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若是不小心捋了虎须……
“呵,昨儿夜里还叫爷叫得欢实,今日却完全变了脸?”胤禛确实是心情不错,竟然没火,反倒跟她开起了玩笑,“原本爷是打算坐实了‘昏君’的骂名,再和你这‘奸妃’度一度春|宵的,怎料你却偷偷跑了。说,爷该如何罚你才好?”
“罚……”
“罚你再给爷生个阿哥好了,三年之后。”
三年之后?
她还能活到三年之后么?
年素鸢面上笑得开怀,心里却是苦的。
她陪胤禛坐了一会,又陪着用了晚膳,待胤禛离去之后,又歪到床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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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
体元殿。
秀女们站成两排,战战兢兢地等着后妃们打量。皇后很是尽心尽力,碰上中意的,还要细细询问一番,才决定去留。相反,年素鸢却随意得多。她只需要将哥哥嫂子们指定的人留下,旁的一概不理。
册子上已写明了秀女们的出身,第一轮第二轮筛过之后,能留下来的,基本都是家世好的,或是水葱似的娇嫩人儿。想来各旗主们都卯足了劲,要给皇帝留下点儿偷腥的念想呢,呵……
年素鸢瞥了一眼熹妃,唤过如玉,低声吩咐了几句。
四阿哥、五阿哥快满十二岁了,她应当好生送他们一份大礼才是。
这两天似乎特别热,即便是摆了冰盆、上了冰镇西瓜,也依旧是热得不行。而阿哥所里潜心苦读的阿哥们,就更是难耐了。少年人火气旺,再加上前些日子皇后特意吩咐了内务府,要替即将成年的阿哥们挑拣宫女,充做通房丫鬟,无论是弘历还是弘昼,都有那么几分跃跃欲试。这事儿经由皇后出面,在胤禛那儿过了明路,只等这一拨秀女选完,就能把这事儿办全乎了。至于旁人怎么说……横竖祖制摆在那儿,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弘历觉得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