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太滑了。
年素鸢只觉得自己碰上了个陀螺,无论怎生抽打,都只在原地滴溜溜地转。她皱了皱眉,忽然又舒展开来,既然你滑……那本宫便借着你的滑,去试一试熹妃。
“前些日子本宫听说,大哥二哥(年希尧年羹尧)结识了不少当世大儒,偶尔吟吟诗、作作词什么的,倒也相得益彰;后来啊,竟连三阿哥也跟着去了呢。裕嫔妹妹可有意么?唔,熹妃妹妹……”
她刻意把话留了半截。
裕嫔微怔,暗想:年素鸢这是要借自己的口,向熹妃示好?如今年家兄弟是皇上倚仗的重臣权臣,若是能跟他们搭上关系……不得不说,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她只生了一个孩子,便是素来不成器的五阿哥弘昼。但是,她也从来没指望着他成器,只盼着他平平安安地过完着一生。如今有个机会摆在眼前,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她明白,无论是自己还是弘昼,都没有那个本事去拿。
她定了定神,道:“弘昼素来驽钝,怕是要拂了娘娘的好意。(嚣妃,你狠要命)这种风雅事,也只有三阿哥、四阿哥才做得来呢。”
年素鸢抿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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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
裕嫔前脚离开了翊坤宫,后脚就来到了这里。先前她说的话,倒有大半是真的。她喜欢装傻充愣,熹妃擅长温婉贤淑,又几乎同时进府、同时有孕、同时生育,两里两下这么一凑,就凑出了半真半假的姐妹情谊来。
明椒听完裕嫔的转述之后,颇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年素鸢还是那个心高气傲、见谁都想踩一脚的性子,没想到抄了小半年佛经,竟然转性了,还学会了拉拢人。她当然不会喜欢年素鸢,不过年素鸢却提醒了她,身为皇子阿哥,师傅是极其重要的。
至于年大将军……
她连沾都不想沾。官场有如烈火烹油,盛到了极点,就必定会衰落。
“弘昼不去么?”明椒问道。
裕嫔又搬出了那套“弘昼驽钝”的说辞。末了还来了句“蒙贵妃抬爱,臣妾惶恐之至”。
明椒轻轻“唔”了一声。既然裕嫔已经婉拒,那她当然也没有接受的必要了。非但如此,她还得让弘历得到更好的!既然弘时的师傅们都是当世大儒……呵,当世的大儒,不都在翰林院里么?还有一个张廷玉呢……
又过几日,胤禛来延禧宫用膳时,她有意无意地向胤禛提起了这件事。但令她意外的是,胤禛非但没有应允,反倒勃然大怒。
明椒不明所以,跪倒在地,满脸泪痕:“皇上恕罪,臣妾也是为了四阿哥好……”
“若真为了四阿哥好,你就别操这份闲心!”
“臣妾……”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母亲给儿子挑几个师傅,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既然弘历是最好的,那他当然配得起最好的师傅……
“朕自然会给弘历挑、最、好、的师傅,熹妃,朕念你是初犯,且不罚你,若要再提,严惩不贷!”
“臣妾……”
“说!”
“臣妾知错,只是先前并不知晓,后妃不能替阿哥们挑选师傅……”
“朕何时说过这句话了?你是有意扯上齐妃么?!”胤禛原本的三分怒火赫然变成了七分。
明椒愕然。
只是,她再也不敢多话,唯有连声认罪,又软软地说自己往后绝不再犯,才慢慢将胤禛的心头火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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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素鸢听到这个消息时,笑得几乎打跌。恰好年希尧的夫人来看她,见她这般,忍不住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作弄了一个明里温婉贤淑、暗里却掐尖要强的人。”她忍着没将贱、婢二字说出口。
年夫人见她不肯说,便也不再问。
“还请嫂子提醒哥哥一声,莫要和三阿哥走得太近了。二哥远在西北,切忌居功自傲,皇上忌讳这个。还有,那些个文人雅客,万万不能带着官位在身,晓得么?八品九品的闲官也就罢了,若是朝中大员……”
早年胤禛争夺皇位时,他的老对手胤禩就被判了个“结党营私”。年羹尧跟着胤禛,年素鸢跟着年羹尧,对这些事情看得清清楚楚。胤禛虽然不曾明说,但是帝王之心,从来都是有迹可循的;康熙已是如此,猜忌心这般重的胤禛,定不能容忍皇阿哥们跟重臣走得太近。
但是,当世文名最重、门生最多的书生,恰好又是胤禛最最倚仗的张廷玉,而张廷玉……
两里两下这么一凑,可就撞上了胤禛的邪火。
明椒终究还是嫩了些。
她的手段大多是后宅妇人间用惯了的,小意温柔、笑里藏刀、费心把儿子教导成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但是朝堂中的争斗远比后宅、后宫凶险百倍,只需沾上一星半点,便永世也翻不了身。
年素鸢再三叮嘱年夫人,一定要年氏兄弟戒矜戒骄;伺候着这么个喜怒无常的皇帝,最最忌讳的就是“功高震主”。若是不懂,就向怡亲王多学学;怡亲王怎么做,他们便怎么做,准错不了。
“年家要的是满门富贵,要的是长长久久,而不是这一时的烈火烹油。”年素鸢道。上一世,在她病逝之前,年羹尧被胤禛诏返京城,紧接着就是下狱,而后处决,只教人背心发寒,心里也凉飕飕的,钝钝地疼。
年夫人连连称是。
只不过年素鸢知道,二哥年羹尧素来比自己还要张狂百倍千倍,要他谨慎小心,那还不如杀了他。她得好生琢磨个法子才是……
年素鸢突然哎哟一声,下|腹一阵一阵的抽。年夫人唬了一跳,赶紧出去唤人。紧接着叫稳婆、烧热水、通禀胤禛,宫里宫外忙得一团糟。年素鸢生过三个孩子,早已有了经验,含了参片,刻意没有叫喊,大汗涔涔。
年夫人心疼得快哭了,拼命劝道:“大妹妹,你怎么就这么倔呢,叫一叫,也好受些呀……”
胤禛一脚跨进翊坤宫,静寂无声的大殿里回荡着年夫人的哭劝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年贵妃,可是越来越倔了……
“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