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柳小桃昂了昂脖子,抬头正是对上沈浩那有着完美弧度的下巴,笑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敢来,我就没道理不接招。”
回了侯府,又是一场风波,沈浩和柳小桃双脚才落地,门房就是急着来报,说是老夫人说了,让两人赶快过去,多半,就是处理今天这一场闹剧的事。
老夫人作为侯府最为德高望重的人,连老侯爷都是要礼让三分,顺从三分,如今这事既然能麻烦到老夫人出面,可见,常氏这一次胡闹,已经不仅仅是污蔑了柳小桃的名声了。
“多半,是这街头巷尾也知晓了一些传言了。”沈浩敛眉,神情有些凝重,“或者,这些话根本就是那常氏放出去的,侯府里头的人闹,是叫家丑,可这若是传到外面去了,坏的,就是侯府的名声了。”
“那该怎么办?”柳小桃边走边问。
沈浩耸耸肩,不予答复,面上,却也不慌张。
“不过,”柳小桃话锋一转,突然放慢的脚步,看了看这满池破败的荷花花梗和污糟糟的池水,偶尔吹过几缕凉风,还带着一些阴沉的味道,可是柳小桃却是突然扭头一笑,坦然道,“我老爹说过,水清则无鱼,只要把事实摆出来,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比如,人们要是说你小侯爷好丑好丑,明天你就穿上好衣衫,穿上好靴子,到外头去遛一圈,人们自然就知道,原来镇远候侯府的小侯爷还是有个人样的。”
沈浩眉尖不受控制地抖了两抖,早就知道,这小鬼的嘴里,永远听不到自己的什么好话,只是干咳的两声,不动声色的反驳道,“他们不该是觉得,镇远候侯府的小侯爷当真是帅得惨绝人寰什么的吗?你这主意不好。”
柳小桃露出两抹难以掩饰的奸笑,又是偏头问道,“这回,坊间的关于我这个红杏出墙的柳姨娘的传言又是什么?”
沈浩昂昂头,想着方才莫白的禀报,挑着关键的地方说道,“没什么,只是说,本小侯爷从未宠爱过四姨娘,让这四姨娘寂寞难耐,另寻他春。”
沈浩说完,还带着一种略微试探的眼神把柳小桃从眼角一直打量到了发尖,自己心中,貌似在期待什么,又貌似在害怕什么,自己十二岁就开始在外游学,走遍无数名山大川,渡过无数河流赤水,也曾深入沙漠腹地,也曾置身于无人森林,都未曾害怕过,柳小桃,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样其他的魅力,会这么吸引自己。
柳小桃僵直了身子,沈浩的眼神太过明显,自己如何感觉不到,略一踌躇,柳小桃才是理好了思路,故作随意地说道,“这很简单啊,人家说你冷淡我,明个咱们就上街,我买东西,你付账,我吃东西,你端碗,我逛累了,你负责背我回家,这样每天来个两三次,谣言,那个,不就不攻自破了?”
这话,柳小桃本就没带着多少认真,却也忍不住地瞟着沈浩的表情。
“这主意不错。”沈浩点点头,又是一笑,等于是坦然接受了。
“哈?”柳小桃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的这个主意不错。”沈浩笑着,声音也似水般的温柔,语气带着肯定和宠溺。
话才说完,两人恰巧走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门外好几个下人丫鬟都已经是急得来回踱步,其中一个看着面熟的老嬷嬷看到柳小桃和沈浩一来,就是连忙搓着手迎了上来。
院门口的两株红梅开得正盛,马嬷嬷却是一脸焦急地喘着气道,“小侯爷,姨娘,你俩可是回来了,如今老夫人刚才在里头发了气,一时气火攻心,大夫都请来了,老侯爷也发了好大的脾气,如今里头正乱着呢。”
这个结果并没有让柳小桃和沈浩有多惊讶,论起常氏今日所为,即便今日那人不是靖公主,那也是冠了个诬陷惹事的罪过,何况,她口口声声骂的,可是当朝千金公主,看来,沈浩手下的人办事效果果然不错,这回来的时候,也定是将那十里亭的情况“如实”禀报,加上这老夫人身边的锦翠和老侯爷身边的老仆都在场,这常氏,纵然是有一千张嘴也辩不赢了。
惊了公主圣驾,这该是多大的罪名,混迹权贵场多年的老侯爷不会不清楚。
“大夫怎么说?”沈浩第一时间,关心的自然还是老夫人的安危。
“说是一时受了刺激,得休养几日,不能再受任何惊扰,老夫人让老奴在这里,就是提醒小侯爷,如今这老侯爷在里头发脾气,二夫人和温姨娘在里头请罪,还让小侯爷和姨娘多加小心。”马嬷嬷如是道。
镇远候,是本朝贵族的世袭爵位,在这个讲究门第血统的朝代,无论你官居何位,权至几品,若是没有好的出身和纯正的贵族血统,终究是低人一等,故而名门婚姻,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对于老侯爷而言,名门正统出来的自己却有一个,或者说独独有一个村姑生出来的独子,虽是后继有人,却依旧是不甘心,对于沈浩的态度,也是冷热不明。
从柳小桃嫁进来这么长时间都未曾去拜见过这老侯爷就可以看出,这老侯爷,对沈浩,可以说是甚不关心,只是常常派了先生教习武师过来教学,笼统而言,也不过是将沈浩看做一个单纯的继承人罢了。
故而此番,是柳小桃第一次见这老侯爷,院子里的白梅花开了,可是柳小桃只觉得沈浩那只握着自己的手愈发的汗涔涔的,抬头看着向来淡定的沈浩,额角已然是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地朝着前方,可柳小桃知道,沈浩的心里已经开始忐忑。
“你在害怕什么?”走到了屋子的正对面,柳小桃轻轻拉住沈浩,灯火通明的内堂里还传来一阵阵女人的哭声,大晚上的,听着有些骇人。
沈浩幽幽地回过头,用一种处变不惊的飘渺之音回道,“你信我吗?”
柳小桃微地一躇,这和自己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却也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信,我当然信。”
沈浩嘴角轻轻地一扬,“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帘子一掀,里头的暖气灼得柳小桃有些睁不开眼,入耳的,是常氏歇斯底里的哭喊。
“没天理啊,当真是没天理啊,夫君,你怎么死得那么早,让我一个平白受人诽谤,若是你还在,绝不会让我受这种委屈的,是不是?”
“哼,二弟平生做得最错误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这么个泼妇进门,以前你小打小闹,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受二弟临终所托,没有多计较,如今,你得罪的可是当朝公主,若是皇上追究起来,把你砍十次都不够抵罪的,你少来这一套,日日哭,天天喊,你当真我这侯府是街头闹事,随你胡闹吗?”
屋子中央,一个气势威凛,横眉怒骂的中年男子猛地将桌上的玲珑茶盏掼到地上,一脸难掩的杀气,让人好不心惊。
“父亲大人。”沈浩连忙恭敬地下跪请安,柳小桃也不敢马虎,连忙跟着跪在沈浩身侧,甚至都不敢抬头,自己知道,这屋子中间那气势勃勃的男人,就是这侯府真正的主人,镇远候沈南昌。
沈南昌年近五十,却有着壮实的身子骨,声如洪钟,面对着沈浩,这个未来将接手自己位子的人,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父亲该有的慈祥,反而是上前,一把扒拉开沈浩的肩膀,盯着沈浩身后的柳小桃,“就是这个女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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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沈浩下意识地又是拦在柳小桃身前,慌张道,“父亲这是做什么,一切都是因为……。”沈浩伸手,指着常氏,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急欲申辩。
沈南昌却是直起身子,慢悠悠地打断了沈浩的话,“你很慌。”
沈浩手一顿,低头不言语,柳小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这沈南昌不是,不看,更不合适。
“我是如何教你的?”沈南昌眼睛微眯,眼角还是浮出几丝岁月留下的痕迹,那几丝皱纹,却给他又平添了不少威严,让沈南昌接下来的话更加让人忌惮,“好男儿,志不在红颜,冷静,谋略,沉稳,这才是作为我的儿子该有的状态,可你看看你自己,过去的表现,姑且也算勉强过关了,可如今,你的智慧哪里去了?你的沉静哪里去了?你那淡定旁观的性子哪里去了?”
沈浩方才不过是多喊了一句,沈南昌就是如此刁难,不,不是刁难,简直就是吹毛求疵,柳小桃低着头,尽量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虽然帮不上忙,至少,可以给沈浩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父亲大人,”沈浩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脸色,只是声音依旧阴沉,“父亲大人教训得是,可是这件事,在场的不少人都可以作证,是婶娘和温碧仪认错了人,冲撞了靖公主,望父亲大人明察。”
好一个沈浩,明面上是顺从,骨子里却依旧是我行我素,这让柳小桃对沈浩的印象又是上了一个台阶,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他的这一番话,是在保护自己。
常氏已经跪在地上哭得没有了力气,温碧仪目光呆滞地守在旁边,突然听到沈浩提到自己的名字,眼里猛地闪过那一瞬间的流光,继而,又是渐渐灰暗下去,这个男人,自己始终都得不到他的心,即便自己付出了自己的尊严,付出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付出了一切。
“我心里清楚,”沈南昌背着手,只是用余光冷冷地扫了扫温碧仪一眼,又是用更加犀利的眼神盯着沈浩,“不过,我有话要问清楚,你先回去,你身后的那个女人,留下。”
“父亲大人,小桃她……。”
“明日我约了从京中方退任的几位大人在天香阁小聚,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别给我丢人。”沈南昌收了眼神,看都不看这依旧跪着的沈浩,从来没有人会拒绝自己的命令,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沈浩眉头一皱,沈南昌却就是挥挥手,两个老仆上来就是把沈浩一架,这两人是有功夫底子的,可沈浩知道,纵然这满屋子的人联手,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可是自己太清楚自己这个爹爹的脾气了,他对柳小桃的刁难,完全就是来自于自己对柳小桃的维护,自己越是去在意,眼前的这个华服加身,荣华一世的男人就会越在小桃身上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