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从那被轰塌了的城墙一角,鱼贯而入。
城区里,早已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无数,地上满是崩塌的房屋碎石和燃烧的木头。街道被炮弹炸出的大坑无数,大坑旁边,焦黑的泥土,在这初升的晨光中,显得有些刺眼。抬眼望去,整个朔方城,竟然没有一件完好无损的屋子。只有一缕缕黑色的硝烟,从那火势未灭的房屋中升起,然后缓缓直上云霄。
街道上,偶尔能够看到几个在炮火轰击下,存活下来的突厥女人。她们衣衫褴褛的抱着怀里哭泣的小孩儿,光着脚,在这结满了白霜的残垣断壁中行走。不时的弯腰,单手费力的将石头木块搬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也或许是在寻找什么人。
偶尔会从那无数的狼籍下,找到一些吃食,蒙头垢面的女人们,宛若饥饿的狼一样,不顾肉脯上的泥土,狼吞虎咽的往嘴里送。直到噎的直翻白眼。
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儿哇哇哭泣着,脆亮的哭泣声,在这硝烟废墟中,久久回荡。
一个光着脚,站在街道中央,碰头后面的女人,刚刚往嘴里塞了一块坚硬的玉米饼,刚刚嚼了两口后,突然抬起头来,朝着前方望去。
女人似乎感觉不到脚下的冰冷,就那么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迎面走来的这群手持兵刃的军队,一时间忘了尖叫,忘了逃跑。眼里没有害怕,也没有感情。木然的看着士兵们出现。下意识的,女人站到了一旁,木然的看着士兵走过她的身边。
她的背上背着一个三四岁大,带着脏兮兮虎头帽的小男孩儿。小家伙似乎根本不关心大人们的事情,此时的他,正用那脏兮兮的小手,捧着一块被火烧黑的大饼,用力的咬着。
妇女看着这些士兵们走来,经过,然后离去。
从始至终,她的眼睛里没有流出半点的波澜。
突然间,前方传来了一阵厮杀。
正准备低下头,弯腰继续寻找食物的女人,抬起头,朝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走在前方的士兵们,突然间拔出刀冲进了路旁一个破旧的民房里,在里面传来了一阵厮杀声后。浑身是血的士兵们,拉着一个惨嚎哭泣求饶的突厥士兵走了出来。
那被人拉着,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的突厥士兵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眼里满是恐惧,浑身颤抖着。
扑通一声,那士兵被人扔在了一块空地上。随后,十几个穿着黑甲的士兵,将那个突厥士兵围在了中央。
几个人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突厥士兵,一脸为难的商量着他的生死。时而摇头,事儿皱眉。
站在远处,那个拾荒的女人,在看到了那个被人围在中央的突厥士兵后,身体骤然一阵。刚刚从废墟里找到的一块肉脯,也从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
背上,那个正等着吃肉的小男孩儿,在看到这一幕后,哇哇大哭。
女人似乎是没有察觉一样,呆呆的看着那个男人。
骤然间,女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弯腰捡起了一块石头,哇哇哭着,疯了一般,光着脚,踩着地上的尖利的碎石,朝着那几个黑甲士兵冲了过去。
几个黑甲士兵看到那女人冲过来后,尤其是在看到了女人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后。突然浑身绷紧,眼里满是警惕之色。
其中,一个士兵已经举起了手弩。、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身旁一个士兵伸出手,按住了他的手。对拿着弩机的士兵微微摇头。然后丢下了那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等待着死亡来临的突厥士兵,带着同伴默不作声的离去。
女人哭泣着,冲到了那个跪在地上的突厥人身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抱着那个男人失声痛哭起来。
进了城的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修葺城防。十人一队,在城墙上回来走着,搬运着石料,填补这那个被炮弹炸塌的城墙。
虽然城区凌乱无比,但士兵们的动作,还是有条不紊。灭火,搬运,整个朔方城里,随处可见忙碌的士兵影子。
昔曰辉煌的城主府,已经被炸塌了多半,仅剩下的三间完好的房子,也在硝烟战火的熏染下,显得有些狼狈。
吕恒坐在广场上的一块石头上,看了一眼这破破烂烂的城主府后,便将目光移到了城区。
城主府地势较高,尤其这不大的小广场,四周没有任何阻挡。坐在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城区各个角落。
不过,战后的朔方城,显然没有什么好看的。
除了滚滚升起的硝烟,便是满目的疮痍和狼籍。
不远处,阿贵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草棍,正在玩弄着一群出来晒太阳的蚂蚁。童心不老的周亚夫,蹲在阿贵身旁,津津有味的看着阿贵跟一群蚂蚁玩。
士兵们在城主府进进出出,秦世虎则是站在那里,叉着腰,像一个站街的八婆一样,指挥着士兵们。
不多时,一个传令兵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这些大佬们无聊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解。挠挠头,笑了下后,径直走到了吕恒身边,行了一礼道:“军师,弟兄们在一间民房里,抓住了一个女人,好像是如霜可敦!”
吕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现在怎么样?”
“疯了!”传令兵苦笑着说道。
“弟兄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疯疯癫癫的大哭大笑,呵,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弟兄们也找不到她!”传令兵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砸吧着嘴,一脸惋惜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