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个哑巴,秃子也觉得比自己媳妇儿强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当年捡到她的时候,是哪个畜生竟然连这么好的女人都不珍惜!”
贾金瑞举杯跟秃子仰头灌了下去,夹了一口凉拌海蜇丝盖盖嘴里的酒气:
“我就觉得我贾金瑞这辈子捡了这么个好媳妇儿,就算哪天被大浪卷了去,也值了!”
“说什么胡话!”秃子不乐意了,这海上行船最忌讳说这样的话,吃饭的时候吃鱼都不能翻个,这可是翻船的寓意,哪能随口就诅咒自己呢?
被秃子这么一说,贾金瑞讪笑着吐了一口唾沫,吐出霉运,举杯相邀:
“秃子,你经常跑外头,我这也没见过啥市面,听说大城市里都有什么孤儿院啥的,你看看我能领个孩子不?”
这事儿他和飘飘都商议了很久,每一次房事结束,媳妇总是有些沉闷,毕竟她以前生过孩子,现在没法生了。
就算贾金瑞不在乎,可女人在乎,就有一天夜里,女人就睡不着了,贾金瑞就问了半天,女人才比划着说——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对不起你。
这时候,贾金瑞才意识到,并不是他心甘情愿不要孩子,女人就能踏踏实实跟着他过完一辈子了。
女人心里反而比他还牵挂有个后,当时就把贾金瑞这粗鲁的莽汉给感动坏了,连续好几次跟陈家航运的人打听,才知道,大城市里有能领养什么孤儿院。
“你不早说呢?有,哪能没有,要不明个你跟小弟去京北,到时候随你挑!”
秃子说的特别爽快,可是这领养孩子需要的手续十分繁琐,好歹有户口,有结婚证,还得证明不能生育,又得证明生活经济来源稳固不稳固。
贾金瑞一听,当时激动的就没端酒杯,赶紧把媳妇儿叫过来指着秃子说:
“飘飘,兄弟说了……明天进城就能抱一个娃娃回来,高兴不?”
可女人的表现却没有在贾金瑞的预料之中,她突然脸色一沉,可是这个表情却很快消失了,随后才抿唇点点头。
贾金瑞也由衷的笑了。
晚上,贾金瑞自告奋勇的借着酒劲,让秃子睡他家,秃子哪里好意思,人家小两口感情密切,保不齐晚上摇的整个船房都晃悠呢。
秃子是说啥都不愿意,宁愿在自个家货轮货舱休息室里住。
这个晚上,飘飘就睡不着了,掏出了一张纸,歪歪斜斜写了很多字,回头看一眼熟睡的男人,她又觉得,自己当初能被他捡回来已经是老天爷善待她了。
可她又凭什么让这个男人帮她找以前的孩子?
算算十七岁就被卖到那个一天只能在晌午看到一个小时太阳的山沟沟里,四周全都是遮天蔽日的高松山峰。
她就知道,这辈子完了,可没想到,她还是被拖着快要被打死的身体,和被炭火烫伤的喉咙跳崖自杀了。
却不料,落在了大江之中,一块门板,让她顺流而下,飘到了大海上,随后,被一浪打到了礁石上。
这一来就是两天三夜,没吃没喝,直到奄奄一息之际,她遇到了出海打渔的贾金瑞。
虽然算不上丰衣足食,可他给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夜,给她不会饿肚子,也不会挨打的安定生活。
可她心心念念留在那大山中的孩子,如今越是无法生育的现实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而越发的如同一把刀子,她就越发的思念。
贾金瑞提出领养一个的时候,她想说,她想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看男人因为这事儿茅塞顿开的笑脸,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