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中,一颗黄色的脑袋忽然回头,有些慌张地对谭真喊道,“你明天早上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带我回去。”
在这荒山僻壤,这个男生仿佛成了她唯一的倚靠。
“好,你注意安全。”
这种程度的答应似乎还不够,梁京京走前又回头看他一眼,直到谭真又加上一句:“找到你家里人后给我打个电话。”
梁京京这才点头,“我会的。”
她拎着行李磕磕巴巴地下车了。
谭真从小到大只跟男孩子玩,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女生,而且是这种爱说谎的女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次次对她言听计从,被她一路牵着鼻子走。
窗外是长长的河堤,河水在群山的拥抱下静静翻滚着。
戴着渔夫帽、穿着柠檬裙的女孩站在一根孤零零的站牌旁,手上握着行李箱的拉杆,面孔茫然。
在汽车离开时喷出的尾气里,梁京京捂住口鼻,翻出了随身携带的那个地址。
浦口村68 号……
68是不是好远啊,前面至少得有67家。
往哪个方向走呢?
梁京京左右看看,正犹豫,刚刚开走的车忽然在不远处停下了。
车门打开,穿着一身黑、背着双肩包的少年从车上下来了。
他们遥遥对望,车再次离去了。
少年身影削瘦单薄,在清澈的山影下就像一个虚幻的人,虚幻到梁京京都忘了喜悦,就恍惚地看着他走过来。
“怕你找不到,回头还得找我,省得麻烦。”谭真的一头短发被风吹得乱乱的,青涩的脸上已有棱角。
梁京京满眼都是喜悦的光,点头,“对的。”
谭真对她这种把什么都当成天经地义的性格已经没话说。
“地址是什么?”他问。
梁京京把纸条给他看,“这个。”
谭真看看四周,舔了下嘴唇,“先往那头走吧,那个才是村口。我们稍微快点,要下雨了。”
他自觉地帮她拎起箱子。
谭真对这个村也不算熟悉。走到中途,梁京京看着他打了个电话问朋友。挂了电话他们又走了一段问了两三个人,报上名后,没人知道她那个亲戚的名字。最终,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找到了所谓的68号。
梁京京和谭真看到眼前的房子时都呆若木鸡,忍不住又对了下贴在门口的门牌。
这哪是正常房子,连门和窗户都没了,顶也是破的,一看就是乡下的废屋,不可能住人。
梁京京微微张着嘴巴,脑子里空白一片。就在此时,还亮着太阳的蓝天上有些应景地掉下了几点雨滴。
谭真也有小小的泄气感觉。大老远跟着她找过来,结果只是一栋荒宅。她是从哪弄来的这个地址?她爸爸到底在不在这?
一肚子疑问,看看旁边人失望震惊到还没缓过神来的脸,他选择保持沉默。
雨点子滴滴答答往下掉,两个人走进破房子避雨,沉默着。
梁京京低头看着手上的字条,低声说:“怎么不对呢……”
“会不会搬家了?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你家里人?”
梁京京:“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
谭真:“你爸的电话你还有没有?”
梁京京:“他用公共电话给我打的。”
谭真:“那个公共电话你通话记录里还有吗?”
梁京京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她点头。
她把手机拿出来,调出电话。
谭真说:“给我吧,如果是这边话你听不懂。”
梁京京乖乖把电话给他。
电话真的通了。梁京京就听他叽里咕噜讲一堆,然后挂了。
“怎么说?”她问。
谭真说:“是这个村里的一个小卖部,走吧,去那边问问。”
冒雨赶到小卖部,老板听了他们的描述后打电话叫来一个中年男人。谭真没想到,中年男人一看到梁京京就认出了她。
雨这时候已经停了,谭真坐在店门口的木门槛上看着梁京京的行李。
不远处,男人正在树下和梁京京说话。
能言善道的梁京京似乎一直没怎么说话,全是男人在说。近二十分钟后,男人摸了下梁京京的头,她黑着脸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