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坐着的男人头发推成平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看上去很厚重的蓝框眼镜,镜片下的目光深邃而沉着。
他的相貌算不得出众,只能说普通长相。但不知为何,他的整体气质完全凌驾于外貌之上,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抵就是“谦谦君子”吧。
“那是一种一看就知道这个人读过很多书的感觉。”这是后来时典向姚琳琳描述姐夫的最大特点时说的。
而这时候,眼前的这个人还不是姐夫,只是姐姐的男朋友。
时典料到了,却不免抱怨起来:“什么嘛,你有男朋友都不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
“你初三都很忙,我也不在家,哪有功夫跟你讲这些事啊。”
“那爸妈早就知道啦?”
“嗯。”
在一家四口唯独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时典顿时感觉像被人遗忘了一样。她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看起来真像个忧忧愁愁的小大人。
“你姐姐一直说家里有个很可爱的妹妹,”坐在对面的男人开口讲话,时机很对,既不拖沓,也不突兀,时典竖起耳朵听,“今天见到,果然跟姐姐讲的一模一样。”
他的声音很有质感,既像雄辩时那样游刃有余,又像电台里那般悦耳动人。
时典喜欢他的声音,并且,再骄傲的姑娘也不得不承认喜欢听赞美的话,是以,前一秒的哀怨顿时消泯殆尽。
“我叫时典,你呢?”
“我叫苏赜。”
“‘恩泽’的泽?”
“‘探赜索隐’的赜。”
“‘探……赜索隐’……哪个赜?”时典尴尬地环顾餐桌一圈,吁了口气,坦率承认道,“我不知道这个词。”
“‘颐和园’的‘颐’字右边是不是‘页’?把‘页’换成‘责任’的‘责’便是了。”苏赜耐心地解释,时典若有所思片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是生僻字。”
“有点生僻吧,反正他当初一讲,我就知道了。”时恩自豪地说,话里有话,气得时典垂下头颅,当即给了她一个白眼。
原来,苏赜给时恩送东西过来,正巧让归家的时母碰上。时母头一回见,自然要留人用餐,于是立马把刚从养殖场买回来的番鸭炖了,又一个电话把正在店里的爸爸呼唤回家。
此情此景这让苏赜受宠若惊,推不却长辈的热情,只好又高兴又紧张地应承下来。这才有了坐在时家餐桌前跟时家妹妹唠嗑文学、心理学的这一幕。
时典虽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却完全入了迷,连身旁何时出现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苏赜给她讲完一些有趣的心理学知识后,目光飘到旁边的位置去。时典这才偏过头,意外地看到同是撑着下巴听得专注的蔺孔霖,忍不住大喊:“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门口。”蔺孔霖爱答不理的样子,仰着头认真倾听,“原来心理学这么有意思,大学的时候可以考虑辅修心理学。”
“你哦?你考不考得上大学还不一定呢。”
“你个乌鸦嘴!”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叫苏赜,知道是哪个‘赜’吗?”时典本想卖弄一下,谁知蔺孔霖理都不理她,兀自说道:“你好,我叫蔺孔霖,是邻居。”
两人客气地握了握手,也不知是谁先伸手的——八成是蔺孔霖,这家伙就爱装腔作势。
下午一点过,苏赜和时恩出门,爸爸和妈妈看着轿车驶离,一个微露愁容,一个满面春风。面露愁容的爸爸驱车去了店里,妈妈进屋继续绣她的十字绣,时典和蔺孔霖躺尸般地倒在沙发里,大眼瞪小眼。
“你说,我爸爸为什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他不喜欢苏赜吗?”
“估计是想到以后女儿要出嫁了,舍不得吧。”
“哦,没想到你还懂这个……不说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你暑假要去上初高中衔接班吗?”
“我已经跟a 老师打过招呼了,过去补数学,上午。”
“那你下午就空出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