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崔呈安慰着自己,自己的身份藏得这么隐秘,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轻轻的吹气之声传来,一点火光逐渐亮了起来,一只手拿着吹燃的火折子点亮了桌案上的油灯,整个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崔呈心中一凛,这是一间很大的囚室,四周是由厚重的青石堆砌起来的,囚室之中没有窗户,唯一的亮光就是那盏刚被点燃的油灯。出口处是成年人手腕粗细的铁栏,墙面上则挂的都是皮鞭、烙铁、夹棍、刑杖之类的行刑之物。这些刑具一看就被仔细保养过,擦得雪亮,还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只看得崔呈的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发凉。
“啊!……啊!”安静的环境之中猛地有两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遥遥的传了过来。由于声音过于凄厉,已经完全听不出喊叫之人原本的声线了。这么撕心裂肺的声音让崔呈不由的打了个寒战。这,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醒了就好,我还怕你就这么永远的睡下去了呢。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我们就好好地聊一聊吧。”点燃油灯的人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说道,似乎很是平淡的话语搭配上周围阴森的环境,简直是令人不寒而栗。
崔呈的头本来是扭向刚刚的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的,一听到此人的话语连忙又将头转了回来,动作太过猛烈,险些扭伤了他不算脆弱的脖颈。
说话之人的年龄不过二十余岁,很是年轻。这人一身的锦衣华服,坐在与囚室完全不搭调的檀木太师椅上,悠闲地扇着手中的扇子。在他的身边还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紫檀方桌,桌案上面除了刚刚点燃的油灯,还摆放着青花的茶壶茶杯和好几盘精致的点心。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囚室问话的,倒像是在茶楼里面听评书大鼓的公子哥一般。
油灯的光芒有些昏暗,年轻人的脸也藏在了阴影之中,可是崔呈就是觉得这人莫名的熟悉。直到这人抬起头来,崔呈才猛然一惊,这年轻人他果然见过,而且陪着东平郡王见过不止一次,这人就是——冠英侯江源!
一想到冠英侯的身份,再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崔呈的心直接凉了半截。他很确定,这位精明的侯爷一定是抓到了他什么把柄,很可能就是前几天他向南安郡王传讯约他出门前往玉泉斋的事,就是不知这位侯爷已经知道多少了……
“啊!……啊啊……”尖锐的呼痛之声再次传了过来,不过这一回好像换了个人,声线略微低沉了一些,不过痛苦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刺耳,惊得崔呈的冷汗都流下来了。他不知道一会儿的自己会不会也因为受刑发出这样的惨叫声,这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冷汗直冒,也不知他们受了什么折磨。
青年似乎不在意他不说话,而是自己微笑着说道:“崔呈崔管家……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茜香国的奸细才对。先是勾结了东平郡王和南安郡王,之后又选择投靠世家和顺王,最后又联系了金陵史家运送刺客,意图刺杀当今的太子殿下,哼,你们这群茜香国人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嘛。”
江源的语气很是平缓,没有什么起伏波澜,可是在崔呈听来,简直就是惊天霹雳一般,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是东平、南安透露的?还是世家和顺王?!
崔呈的头脑已经完全糊涂了,在能够控制自己之前,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怎么知道的?你以为你们做的很隐秘吗?若真是做的隐秘,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会被抓到这里呢?”江源的笑容在阴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冰冷,“听到没有,刚才的那几声尖叫……你刚醒的时候,大喊大叫的那个应该是史家的人,至于刚刚的那个应该就是你在茜香国的同伴了吧。行刺太子之罪,只是杀头就太过便宜了,总得好好地折腾一下才行,过一会儿希望你能喊得好听一点儿,太刺耳就没什么意思了。”
“嘛,照我说,反正都是要凌迟处死的,还那么费劲儿干什么,直接上刀子就完了。偏偏刑部在训练新的审讯手法,那就废物利用一下好了……”说完话,江源拿起了桌案上的一块点心,缓缓地咬了一口,那种陶醉的表情,好像咬的不是糕点,而是犯人的血肉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青年并不是想要他们的口供,他们已经完全败露了,所有人都已经被抓了,判决都下来了,他们面对的将是死亡前的刑罚!
不可能,这些靖人怎么可能发现他们的身份?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明一切?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抓到他们所有人的?!绝对不可能!
可要是没有被发现,他自己又怎么会被抓到这里?
☆、第六十一章 设圈套刺客遭捉拿定罪名灭族又抄家
崔呈满心满脑都是深渊般的绝望,声音嘶哑,几乎吼了出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身份的?!我们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标记!”
“皮肤暴晒而黝黑,个子矮小,五短身材……还需要我说出你们和靖人更多的差别吗?你们还真的以为我们全是瞎子区分不出茜香国人和靖人吗?……你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江源笑了笑,平缓地说道,语速不急不慢,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对,顺王的事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没人知道!你们不可能问出来!”崔呈瞪大双眼惊恐地叫嚷着,全身都在颤抖着,简直是歇斯底里。
“顺王是什么人?他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大患呢,殿下又怎么会不派人天天盯着他呢?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顺王的心腹手下之中就有太子殿下派过去的探子,可惜他本人太蠢,还不知道呢,事情都泄露了都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江源勾起嘴唇,挑着眉说道。
“那么金陵史家呢?你们……你们不可能知道史家的事!”崔呈吞了口唾沫,“我们联系的不是京里面,而是广西的史鼎!这件事就连保龄侯史鼐都不知道……不是说天高皇帝远吗?!你们怎么知道的?”崔呈吼道。
“喔,原来你不知道吗?啊呀,你们茜香国的探子还真是不负责任,连这种大事都没告诉你们吗?保龄侯史家曾经参与过勇王的谋逆,只不过我们手里面没什么证据,这才放过他们一马。不过一直有人盯着史家的一举一动呢,就等着他们露出狐狸尾巴来。”江源也不去看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冲淡嘴里的甜腻。
“别说史家勾结茜香国的这种大事了,就连史鼎全家每天吃了几颗葱,几头蒜,几碗饭,几口菜,圣上他老人家也一清二楚。只要跟着史家的人,自然也就知道刺客的事情了,一网打尽这种事一点儿都不难。果然,我们先派了一人装扮成太子殿下的样子出宫前往闹市,勾出了刺客,随后再暗暗地跟踪他们避免打草惊蛇,最后,你们这不就全都落网了吗?”江源的笑容看起来异常狠辣,刺激得崔呈心脏都在隐隐痛。
“所以……所以你们就跟着他们到了静流山?!”崔呈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支撑一般,全身上下都疲乏无力,整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松懈了下去,如果没有铁链牢牢拴着他怕是就要瘫倒在地上了。在他的眼中,对面的青年不是人,是魔鬼!
江源哼了一声,直接笑了出来,抬高嗓音,大声说道:“喂,听到没有,承安,那群逃走了的刺客就藏在静流山上,派人去抓吧!”
牢房的出口处,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探出半个身子,笑着说道:“不愧是江源江清远啊,居然这么容易就让你套出了刺客隐藏的地点,这才一炷香的时间,连刑都没上呢……要我说你就该来刑部,兵部怎么能显示出你的才能呢?”
崔呈猛然反应了过来,差距了他们话语中的问题,“等等,你们不知道刺客躲藏的位置,你们刚刚在套我的话?!”
“所以说什么来着?茜香国就没有聪明人了吗?这么笨的家伙都能当探子,难怪会被抓。”江源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当然是编些瞎话在套你的话啊,要不然本侯爷干嘛好好的日子不过,到刑部大牢这种阴冷的地方陪你这个蠢人聊天啊。要是把你们全都抓到了,直接关押起来等着处死不就完事了,谁还有这个心情到这里问话问个没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