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大皇子在的时候就去了贾政的官职把他撵回家里了,皇上倒是看在贾代善当年救驾和他们贾府是少数几个没搀和进逼宫的勋贵份上又让他官复原职了。哼,这也好,不做不错,做多了错的也就多了,我还想着他躲在家里不容易抓到辫子呢,这一官复原职反倒好对付了。”
“这贾家的两个国公府中最大的实权官就是这贾政,对付起来还不是举手之劳,就算再等一等又如何呢?这仇啊,不能着急,得缓缓的报,报复得太快反而没有意思了。他们让我父子痛苦了这许多年,若是一朝就报复完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我也要让他们尝尝颠沛流离的苦难才行!”江源第一次在妻子面前吐露了心中的恨意,他握了握妻子的小手,“咱们只管好好过自己日子就好了,那小小的贾家值得什么?”
现在老皇帝还活得好好的,司徒晟只是太子罢了,到底没有登基为帝,就算有心要做有的事情到底还是会有掣肘的,他自然要替他这个大舅哥好好考虑考虑。司徒晟本是想在这个时候将四大家族一网打尽的,还是江源劝住了他。如今老皇帝摆明了不想动金陵四大家族,朝臣们也多数愿意听从老皇帝的命令,强行违逆今上的旨意或许会动摇他刚刚获得的太子地位,甚至会留下不孝的罪名。
而且金陵四大家族虽然与勇王、廉王来往过,也和甄家交往密切,可到底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能证明他们与谋逆的事情有关。相反,一切证据都表明这几家在入冬以后就一直安分守己,老实呆在家里,连大门都没出,若是只为了莫须有的牵连将他们收拾掉了,难免落人口实,千秋青史上也会不好看的。就算不为了身后之名,这等“莫须有”的事还是少做为好,到底是个污点。那霍光身为权臣废立过皇帝,名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可汉朝成也霍光,败也霍光,自此不知多少权臣行那废立之事,才弄出朝野大乱,君无权柄的乱象。司徒晟绝对不能做这样一个“榜样”,所以四大家族的事缓一缓也好。
王子腾的新差事就是江源的手笔,史家的史鼎已经被丢到广西了,薛家家主已死又被官府拿着他与甄家的书信大大讹了一笔,十年内怕都成不了气候,贾家虽然看似咸鱼翻身,如今也只得老实缩着。
江源眯起眼睛,至于林海,甄家摔得这么重,再也翻不了身,司徒晟手上攥满了他和甄家往来的书信,这林海若不想背上抄家灭族的罪名就得老实听话,到时候再看看司徒晟要不要给他个好死吧。
因为四皇子的过早下台,所以世家的势力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冲击,这也让这些世家依旧保有强大的力量。世家这种传承多年的势力虽然会一蹶不振,可却很难彻底消除,就像上一世的世家王家,哪怕在唐朝受到相当严峻的打击,在宋代不一样出了个能够动摇朝政的王安石吗?
既然世家还存在,那么就需要有抵挡它的势力。这种损耗品果然还是选择勋贵最合适,四王八公之所以被老皇帝留下来的意义就是阻拦世家,若是连这一条都做不到,留他们又有何用?待到寒门弟子成长起来,这些勋贵也就可以下台一鞠躬了,也不知到时候这群人还能活下来几个。
他不着急……
贾元春的问题归属于户部和刑部,户部负责户籍的问题,刑部负责定罪发配事宜,理论上讲要将贾元春发配去挖矿,那就需要先协调户部更改她的户籍,将她的户籍改成奴籍才行。贾元春是女官,虽然在宫里面王府里面也可以算作奴才来用,可是事实上她拥有的不是奴籍而是宫籍。
那位荣妃娘娘的智商都用在斗心眼上了,虽然把贾元春指给了自己的儿子司徒易,可却没有更改她的户籍将她落在廉王府的奴籍上,为的就是防着点荣国府,怕他们狗急跳墙连累了自家儿子。
宫籍的女官虽小,可也是有品级的,比如说贾元春这个最小最小的女官,虽然一点儿权利也没有,但按照靖朝的制度,在宫籍上也是相当于九品官员的,说什么也不能按着奴才的方法发配。硬要算起来,贾元春还是宫里面的人,不过是暂时借调到廉王府而已,如果贾家真的求求人,使使钱,把人找到位了,那么一切好商量,说不定就直接放出宫来了,连发配都不用了呢。虽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让她在家庙里出家,青灯古佛一辈子,也总比发配边疆要好吧。可是现在的荣国府哪敢冒这个险啊?
若说之前,他们把这位荣国府的大姑娘当做是全家崛起的希望,那么现在,她就是全家覆灭的罪魁祸首,天大的祸根!她活着一天就代表着荣国府与谋逆造反的廉王司徒易有牵扯,就算皇上让贾政官复原职了,可是传旨的太监那似有似无的敲打可是落在他们全家心头呢。
“圣上听闻,贾大人有一女曾经在廉王府伺候过呢,不知现在她如何啊?”
这句话本是老皇帝用来提点贾家的,他虽然生气贾家脚踩两只船,不够忠心,不过相比起其他明确搀和进叛乱的勋贵来说,贾家还算是老实的。他到底是念旧的,还想着贾代善当年救驾的事情,所以提点了一下贾府,希望他们以后不要再搀和进乱七八糟的事里了,老老实实做他们的纨绔子弟就完了。可是皇上的用意,贾家哪知道啊,整个荣国府都以为老皇帝因为贾元春的关系将荣国府与廉王的作乱联系到一起了呢,所有人吓得腿都软了,还不想着立刻弄死贾元春好与她划清界限?!立刻上蹿下跳地到户部求人使银子,只求能将贾元春的户籍改成奴籍。
这件事本是交给贾政来办的,他是荣国府里唯一掌权的官员,又是贾元春的亲生父亲,他去做才合情合理。可是这贾政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让他装成腐儒作几首酸诗,和清客们一起聊个诗词歌赋他还凑合,这联络官员之事他这个一点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哪里会做。他倒是去问了,直接就去问户部右侍郎李闻忠,而且从头到尾一点儿弯都不知道转,该隐晦的话也不知道避着点儿人,直来直往就问给贾元春改户籍要多少银子,差点没被李闻忠叫人一顿大棍给打出去。
这事若是在平时,贾赦和整个大房都得当笑话笑上半年,不过现如今他们自己的命还牵扯其中呢,没办法,既然贾政靠不住,也只能让全家最能言善道的贾琏去了。
贾琏可比起贾政靠谱多了,他去了户部也没敢直接提户籍的事,而是去找了户部郎中郭云赫,什么事也没说,只是说请他喝酒。他和郭云赫也不熟,不过见过几次面,喝过几次酒而已,可是贾琏就是有自来熟的本事,三说两说就拉着人家喝酒去了。
人嘛,一旦到了酒桌之上事情就好办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琏这才试探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然后才小心地看着对方的反应。
“要说这件事嘛,很是不好办啊。”这位郭大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腆着个肚子的架势还挺有官威的,眯着眼睛伸出空着的酒杯,下面的话就咽了回去。贾琏很有眼色,连忙给郭大人续上了酒,他一口喝干这才说道:“你家这位大姑娘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具有宫籍的女官,和那宫女的户籍还不是一回事。本朝的宫女多是卖身进宫的,领的虽然是宫籍,却也是贱籍一类,若想要转成奴籍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倒是不难,可这宫中的女官就不同了。女官虽然有个女字,可也是官啊,你家那位大姑娘乃是个九品的女官,身上的宫籍不是贱籍而是官籍,要把官籍改成奴籍是要犯天大的干系的,谈何容易啊……”
只是说不好办,不是说办不了,这种套话贾琏还是听得懂的,连忙隐晦地递过去一个荷包,那里面鼓鼓囊囊的放着几张一百两的银票,也不说送,也不说孝敬,无声无息地撬开了郭大人的嘴。
这位郭大人指了条明路给他,不能明着来,七拐八弯的走了户部尚书何皓的门路,大把大把的银子塞了过去,这才相当“艰难”地将户籍的问题解决,而整个过程贾府已经掏出好十多万两白银了。
整件事就是一个圈套,为的就是从荣国府手里讹钱。不是不能抄家灭族吗?行,那就让他们乖乖地自己把钱掏出来,收拾不了他们难道不能先收一笔钱吗?这笔银子当中一大半都被太子殿下司徒晟收入了腰包,余下的整个户部分了,所谓利益均沾,谁也没落空,众人皆大欢喜。
若是事情就这么办完了还好,可是荣国府去刑部询问的时候又碰了个钉子。那刑部的官员不管贾琏怎么劝说,就是一条,那贾元春定罪之前就是官籍,不是奴籍,后改的户籍他们不认,一切都得按冬至之前的情况来算,就是不能随意发配!
一百里路都走了,就差这么几步,偏偏被卡得死死的,说什么也没有用。没办法,荣国府只能继续往刑部里面塞银子。又是十万两白银填进去,刑部这才松了口,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贾元春定罪发配的事宜。
总之是户部的事情完了刑部又来找事,刑部这边没事了宫里面又不干,宫中好不容易打发平了顺天府又来找麻烦……最后的最后,矿上那边又不肯放过荣国府,要人命,成啊,必须给钱,不给现钱您就免开尊口。
里里外外一通使银子,将荣国府库房里的现银花了干干净净,就连外面的产业也卖了不少,这才将整件事给履平,最后一算总账,整件事填进去了百十万两雪花银,荣国府数十年的积蓄一扫而空,连个毛都没剩下。
办事的时候为了性命着想贾赦还顾不得那么多,可事情办完了他不乐意了。这贾元春明明是贾老二的女儿,结果她出了事惹出了大祸却要花费公中的银子来了事,这凭什么啊?好好的姑娘变成了奴才,变成了钦犯,这不是拖累整个荣国府甚至贾氏一族吗?以后荣国府和贾家的女儿还嫁不嫁人了?荣国府和贾家的男儿还能不能挺直了腰杆做人了?最关键的是,几辈子攒下的银钱全都搭了进去,按照长子次子分家七三分账的习俗,出了大头儿的岂不成了他,那他哪里肯干?!本就是老二他们一家攀龙附凤弄出来的事,他们大房可是半点儿好处也没捞着,反而出了事要让他搭进去大半个身家救人,凭什么啊,他说什么也不能同意啊。
于是乎这位贾大老爷就在荣国府里面大闹了起来,天天从早吵到晚,林林总总就一个中心思想——分家!
贾母说说什么也不肯同意分家的,一旦分家贾政就不能算是荣国府的人了,国公府嫡系的帽子就得摘掉,缺了这么个名头也不知他这辈子能不能有所上进,而且没有了这个荣国府的名份,贾政剩下的儿子和女儿怎么办?就凭借一个六品工部主事的名头,她的这些孙子孙女还能有什么出息?难道要让他们像那些外八路的族人一样腆着脸哀求着荣国府大老爷给赏口饭吃吗?
这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二房要是因为分家离开了,她这个老太太岂不是没有可使唤的枪杆子了,那老大和邢氏还不得骑在她脑袋顶上作威作福啊,手下的人她怕是更要支使不动了。她这个老太太还怎么像别家的老封君一样享受荣华富贵,让儿孙处处捧着她求着她顺着她,她岂不永远都没办法掌控整个荣国府了?
不行,老大是当年太老太太养大的,和她从来都不是一条心,那邢氏过去也一直被她鄙视嘲讽,没给过一点好脸色,若是让她当了家那自己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她绝对不同意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