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别这样。”
“我带人来修啦,你别把人吓走。”
陆明伟跟在后面走没两步,回过头朝着门口喊:“小徐哥!快进来啊,外面冻死了!”
“你有朋友?”陈绵霜停住脚步,惊讶地转过头望向门口。
徐岩拎着只工具箱慢吞吞地走进来,不利索的右腿被门槛绊到差点摔倒,幸亏他抓住了门沿。两人目光再一次对上,这次他先开口了,刚站稳,气息还有些颤:
“你好,我,我来修水管。”
冷风刮进屋,被男人的背挡去了大半,陈绵霜攥紧了手里的汤勺,看着眼前这个正缩着肩膀的男人,不说话。
接着,他又小心翼翼补了句,“可以吗?”
陆明伟进门脱了外套,又去关上门,拽着徐岩的胳膊往屋里走。
“哎可以可以,真是客气个啥啊,都要冻死了。”
上了楼,陈绵霜带人直接去了厕所,水槽旁边的锈管还在滴水,下面盛水的红桶已经满溢出来,地砖上全是积水。她转头看向徐岩。
他头发被帽子压久了很服帖,耳朵后有一小撮翘起来,这时人正偏头,蹙着眉看水管。他眼睛不大,两只眼窝泛青,颧骨高,瘦到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
陈绵霜沉默地看着他,忍不住想这个人有没有吃过饱饭。
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的保安制服,很单薄,应该是下了班过来的。劣质的布料早就被洗到起了白球。
“换根管子就好,要关掉水阀。你现在上厕所吗?”
徐岩蹲到地上看了会,边说边抬头,结果不小心撞到了水槽缸,捂住头的同时他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到满是积水的地上。
“嘶啊……”
陈绵霜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慌忙伸手去扶他,结果忘了手上还拿着汤勺,一伸过去,金属的勺撞上水槽缸,发出“乓”的一声巨响。
厕所回响很大,这一声尾音颤颤,徐岩被震得发懵,一手捂着脑袋缓慢地起身。
“你……”一句“没事吧”卡在喉咙,陈绵霜咬着嘴,看他狼狈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眼前的男人也伪装不下淡定了,嗖嗖的冷风从窗户灌入,湿冷的裤子贴着屁股,羞窘的红从胸口一直蔓延到眼角。
“你不上厕所就先出去吧。”他低头背过身,不敢看陈绵霜。
她回到厨房,将灶台上的火调小了,用汤勺缓缓搅动。
不一会,厕所里一阵频临乓啷,陈绵霜听着动静,往汤锅里倒了一勺盐。
她见过徐岩的,在前单位的岗亭,有时也在传达室,他长年顶着张没睡醒的脸,没有表情,也不像其他保安爱聊天,沉默寡言。只不过两人从未有过交集。陈绵霜没调岗前,有一个要好的同事小姐妹田丹,最喜欢聊八卦。聊起这个“脸很臭”的男人,田丹说他一定是某个领导的关系户。
“一个瘸子当保安,你说他来保谁的?哈哈哈,人也不灵活,啥都不会一身脾气,你说他傲给谁看呢?。”
田丹骂起人来嘴就跟刀子似的。她也是家里安排走了后门进来的,人活泼热情,每次上班老一点的保安师傅都爱跟她打招呼聊天,唯独徐岩,永远面无表情。有时忘带门禁卡了,其他人都会直接开了阀门让她进去,只有徐岩死板,每次一定要拿着登记本出来叫她写。
陈绵霜突然想起了那天办公室响起的火警警报。
……
水阀被重新拧开,崭新的水管发出“突突”的声音,很快流通了。徐岩收起工具放到外面的地垫上,然后拿起厕所里的拖把开始清理,将地上的脏水拖干。
“这么快就好了。”陈绵霜拿着条裤子走过来,看到换好的水管有些惊喜。
“嗯,可以了。”徐岩站在马桶旁,脸上恢复了淡定,把拖把扭干后放回原位,他转身要出去,又看到那笑意浅浅的脸。
陈绵霜倚着门,将一条宽阔的长裤递给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小伟的裤子,你穿应该大了。凑活一下。”
他感觉她又在笑了,虽然没听出来,但陈绵霜歪着头看他,像看小孩一样的眼神,让他心底不由的发窘。
“不要再笑了。”徐岩接过裤子立刻转身,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