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丁馥丽得知林知吾心有所属,消沉了几天,也迅速恢复了精神。整日和好姐妹线上线下地联系,不时给陶禧发去几张儿子或表侄的照片,让她略微吃不消。
丁馥丽倒是自有一套说辞:“桃桃,不要误会妈妈的意思。你那个工作太封闭了,没办法多认识人。妈妈给你发的这些,都是知根知底的,有空交交朋友呀!”
陶禧哀嚎:“但我最近真的没空。”
这话一点也不假。
吉芯顺利通过了核高基项目的中期检查,所承担的课题获得六千多万的专项资金。
唐老板每天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挥动手中看不见的皮鞭,抽打大家:“你们都打起精神来!这只是漫漫征途中的第一步!我们自主研发的芯片已经获得两百万张国际订单,那些国外的公司想用在手机主板上,每嵌入一片都要向我们缴纳专利费。后续芯片的开发已经提上日程,我们不要固步自封,要再接再厉!”
为了项目早日验收,款项入账,他陆续又招了二十多人扩充公司的研发队伍。即便如此,连续多日的加班还是让所有人都快耗至极限。
这天晚上十一点,陶禧调出最后一个bug,关上电脑准备离开。
林知吾叫住她:“小陶,一起走?”
“好。”
深夜的科技园行人寥寥,夜风已有了层林尽染的寒意。陶禧两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和林知吾并肩,看向地面随路灯照射的角度拉长变短的影子。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林知吾的声线低而缓,有种笃定的力量,能稳住人的情绪。陶禧的心一点点静下来,“是啊。”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么快就有订单了,还两百万张。”林知吾问陶禧,“你听容澜说过那些订单的发放方,芯片的出货单和发.票之类的凭据吗?”
“没见过,她也见不到吧。”
“芯片的研发设计时间或长或短,但吉芯这样成立仅仅几年的公司,这么快就完成一款高端通用芯片从源代码到流片的全过程,太惊人了。”
陶禧从他的话里听出其他意思,“师兄,你是说……”
“几个月前,芯片还只有core(处理器的核心),没有调试接口的ip模块,无法使用和量产。这么关键的节点,负责这一部分的工程师居然辞职了,接手的是上次中期检查前,老唐从美国请来的人。那几个人和我们完全脱离,谁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公交和地铁均已停运,两个人走出科技园,在路边等出租车。
林知吾那张无论何时都处变不惊的脸,此刻有了凝重的表情,“有些事情并不受我们控制,这很沮丧。不过就算真的到了最坏的时候,也不要万念俱灰,不要忘记你最开始憧憬它的样子。”
接连和他们一样才下班的人走来,坐上事先订好的车。
路灯灯光映亮人的额头,眉骨下方却变暗了,眼睛匿在阴影里。身后的草丛偶尔传出几声虫鸣,陶禧心里有些发堵,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能配合地点头,“我知道了。”
林知吾今天没有开车,却执意送陶禧回家。
坐上出租车后,像是想要化解萦绕他眉间的压抑,陶禧同林知吾打趣:“师兄,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我不相信你对陈小姐死心了。”
他果然笑了起来:“为什么?”
“首先,陈小姐还是单身。其次,你一定不会忘记,最开始喜欢她的样子。”
林知吾错愕。
他出神地盯着脚下,脸跟着窗外不时晃过的灯光明明灭灭。
“那位江先生,他的麻烦解决了吗?”就在陶禧习惯了车内的沉默,以为林知吾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冷不丁发问。
陶禧吓了一跳,“怎么连师兄都知道了?”
“我听陈烟岚说起。”
“哇!你们还有来往!”
“普通来往。好歹认识了很多年,不至于绝交。”林知吾向来感情不外露,不管什么时候提起陈烟岚,语气都波澜不惊。他顿了顿,把话题绕回江浸夜,“到底什么麻烦我并不清楚,看起来似乎有好转?”
陶禧抱着双肩包,回想上一次见江浸夜时的情形。
自从他停下古画修复的工作,就没有再去陶家小院,一心扑在拍卖公司处理困境。
而陶禧忙得停不下来,和他的联系仅限于电话。不过他们约好每周六晚上一起吃饭。
上礼拜六的晚餐,江浸夜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简单菜,像是小炒有机菜花和三杯鸡,算不上特别好吃,但味道没出错。
记得问起他的时候,他说麻烦快解决了。
于是陶禧的嘴角弯起两道小勾:“是的,有好转,就快解决了。”
*
约好的时间不仅是周六,还具体到了七点。
陶禧周六当然在公司加班,下午她掐着时间准备离开,意外被新同事截住。对方是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楚楚可怜地哀求她,帮忙调试代码。
谁知再抬起头,屏幕上的时间赫然显示19:40。
竟然晚了那么多?
然而手机却安静,没有江浸夜的来电。陶禧抓起背包和外套,本想拜托林知吾送她一程,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没辙,只好急匆匆坐电梯下楼。
十五分钟的车程堵了半小时的恐怖场景还历历在目,搭乘地铁自然最便捷。站在轻微晃动的车厢里,陶禧拨通江浸夜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