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对话很简单,很普通,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在里面。
话音一落,王阿姨就推门走了进来,看到我在,她站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你终于回来了,把我给吓的啊。”
“豆包怎么样?”我看了一眼快要睡着的豆包问。
“医生说是出水痘,现在烧退了,估计过几个小时还要反复,不过医生也嘱咐了,只是不赶过三十八度五就不用上退烧药,还要注意饮食清淡,出来以后不能抓挠。”王阿姨和我说着。
“需要住多久的院?”我又问。
王阿姨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看了看顾一笑,看到他毫不介意的样子,她才继续说:“本来孩子出水痘是不需要住院的,一笑找人弄来了病房,是可以住到水痘全愈的。”
“哦,谢谢。”我说。
王阿姨知道我和顾一笑之间最近很少联系,但不知道具体原因。不过,她年岁在这里摆着,用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她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病房。
“谢谢你,顾一笑。”我认真的对他说。
“客气什么,孩子没事儿就好。”他说罢,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只要我在北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
我看着豆包睡得平稳,从心里是感激他的。
在一瞬间,我有点动摇,但是仅仅是一瞬而已。
王阿姨回来后,发现顾一笑走了,也就随便问了一句,见我也是淡淡的样子,有什么话都要说出口了,又咽了回去。我知道她想劝我,但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豆包在医院住了十天,水痘全愈了。
在这十天,我去了三次公司,约了一次杨素奇,去了三趟银行,把老家的事儿搞定了。
我去公司给财务写了借条,暂借公司一千万现金。找杨素奇和办案的部门打招呼,说我撤回报案不再追究,让他想办法用钱摆平,具体要花多少钱,我以后再补给他。去了三趟银行,把我用个人名义买的基金赎回,并把钱转到我以我老爸名义开好的卡上。
接下来,我会找个时间回老家,把这三十几年的恩情了一了。
其实,我是不想了的,但是别人话都说绝了,我又能怎么样。这样的家,离开了,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我陪豆包上了三天学,确定他没事儿才和公司的人说了一声,自己需要离开一天到两天。我想一天之内解决,所以把时间说得宽裕了一些。
在知道自己不是陶家的亲生孩子以后,这是我头一回上门。
我这次来的是新房子,是我送给弟弟的房子。房门打开,我妈站在门里看了我一眼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怎么会,我说了会来把事情办好就一定会来。”我微笑着说,而后看了一眼她身后问,“我爸和我弟呢?”
“别叫这么好听,你现在心里又不想叫,不想叫就别叫了。”我妈身子闪开了一条缝,让我进去。
我没有回她的话。她有她的方法,我有我的底线。在我这里,一声妈一辈子的妈,我不会因为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就改口的。
我老爸和老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这一次老弟看着精神了一些,穿着普通的纯棉t恤牛仔裤,看到我以后声音小小的叫了一声姐,然后道:“我也就是说说,当时我说完就后悔了。姐,我不想坐牢,我要是坐几年牢再出来,我的一辈子就毁了。”
“这一次我能帮你,以后或许就不能,别算计到别人身上。”我很平静的看着他,看到他肩头有一根头发,条件反射似的伸手给他弹掉说,“以后想做什么,自己要想好了再做,别冲动了。”
“嗯。”他应了一声,“姐,我知道。”
我老爸什么都没说。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从包里拿出那张存好了钱的银行卡放到桌子上说:“爸,这个卡是用你的名字开的,密码是你身份证后六位数,里面数额比较大,你保管好。至于怎么花,我就不管了。”
我话音一落,我老妈伸手就要拿那张卡,我给拦住了。
“他能保管什么?自己的袜子都不知道放在哪儿,我来管,我们是一家人。”我老妈看着我说。
“他是我爸,是一家之主,所以钱我只给他。”我说。
她有些讪讪的收回手骂了一句:“死丫头,回头他也是给我。”
“他给你是他的事,我给他,是我的事。”我把卡塞到我爸手里,再次叮嘱道,“你放好,家里万一有什么事儿,应急的。”
他嗯了一声,捏在手心里。
我看着一屋子三口人,很明显他们把我弟妹支了出去。
既然这样,我也放得开了,想了一下说:“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现在我想甜美我被捡回来那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我妈看了我一眼笑道:“陶然,和你随便一说你还认真了。三十几年前的东西了,我早就扔了。”
我想发火,觉得自己被涮了,涉及我身世的东西,她居然给扔了。
在我发火以前,她迅速开口又道:“捡到你的时间是夏末秋初,在咱们老家商镇进城的路口,用一个藤条筐装着,穿着一件连体裤,身上裹着一条小花被子。其它的就没东西了。我们让有经验的老人看了,说你大概三四个月的时间,所以就估计了一下你的生日。就这些,没其它的了。”
我是个弃婴,被人扔在荒凉的街口。
光是想到这句话,我就像在尖刀上长出一颗心,千疮百孔,疼得几乎失去知觉。
“除此以外呢?”我问。
这一句话说得无比艰难,不知不觉间,一瞬哑了声。
“没别的了。”老妈说到这里,看出我的异样,难得的心软了,声音柔和了一声,劝道,“你出生的那个时候,正好赶上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出来,那时代谁不想生个儿子,所以扔女儿的人一大把,街上三天两头都能捡到女婴,有些被人发现时都冻死了。你算是幸运的,陶然,别想了,你现在过得好好的,这就足够了,对不对。只要你还把我们当成家人,我们也永远把你当成一家人。”
在这个时候,我纵然知道这话里掺了不少水分,还是感动了。忍了很久的眼泪,倾泻而下。
“姐,真别想了,别哭了,以后我保证不干这些事儿了,保证好好的过日子。”我老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