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互相看着。
“所有的清纯天真不谙世事,都是装的。”贺明月咬牙,终于说了出来。
两个人站着,中间隔了两米。无形中,似有什么在对峙。两个人都迈不动脚步。
爱吃辣爱吃甜没有什么,喜欢粉色喜欢黑白没有什么,怕疼怕老鼠也没有什么,这些都是多么外在的东西,两个人心里都不介意。但他们面对面站着,没有前进一步。
原本以为是在和理想型谈恋爱,一夕之间,发现都是假的。两个人都有没说出口的话,两个人心知肚明。在那些外在行为摊牌的底下,都藏着一句话——你当时喜欢的那个人,可能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我,你没有接触过,你可能不会喜欢。但他们已经处于一段男女关系之中,在一个小时前,还紧贴着深吻过。这多么令人难堪。成熟且冷静的处理方式,是两个人都应该退一步,冷静一下,思考这段关系要不要继续。但是他们面对面站着,也无法后退一步。
像两个刚打了架的小朋友,心里受伤了,又舍不得说“再也不跟你玩了”。于是只好对峙着,无法前进,无法后退。
顾铭烨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看着贺明月红红的眼睛,崩着的某种神经一下松了,他率先走过去,抱住她,“没关系,我不介意。”顿了顿,“对不起,骗了你。”
“对不起,我也骗了你。”贺明月闭眼。
顾铭烨放开她,轻声问:“你想分手吗?”
贺明月低着头,一下子掉了眼泪,她咬着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顾铭烨松了一口气。贺明月抱上去,带着哭腔:“不想。”顾铭烨抱紧她,“我也不想。”
但不想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两个人收拾好行李,离开了最后一站的田园民宿,连夜驱车回到市里,重新订了酒店。
总统套房,两个卧室,两个人进了房间,躺在各自床上,都失眠了。
贺明月把和顾铭烨相处的点点滴滴回想了一遍,想要重塑她的男朋友。但想来想去,没有真切实感,只隐隐约约觉得,大概是一个比较可爱的男人?长得那样好看,撒娇什么的,应该没有违和感吧?又不知怎么的,直接就想成王溪嘟嘴卖萌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住。他的真实性格会怎样呢?
顾铭烨此刻也同样在翻来覆去想。贺明月曾经试探过好几次,说她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原来是真的。一个从小那么苦的人,想想也是,如果性格柔弱文静,会多受许多欺负吧。活泼开朗,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人都睁眼到天亮,在客厅碰见,空气一凝。
“早安。”
“早安。”
各自默默洗漱完。
“什么时候走?”
“吃早餐吗?”
各自一顿。
“好啊。”
“一点。”
尴尬得不忍直视。
两个人硬着头皮去餐厅吃饭。
顾铭烨习惯性地给她拿了奶黄包,看到旁边的麻辣三丝,顿了顿,“再要一盘这个。”
贺明月在另一个区打粥,纠结半天,给南瓜粥里加了一勺糖。
两个人回到位置上,贺明月看到麻辣三丝一顿,顾铭烨喝了一口粥,身体一僵。
“谢谢。”
“谢谢。”
两个人默默吃饭。
收拾餐具的时候,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俱是一顿,又神色如常收回来。
“走吧。”
“嗯。”
回程的车上,两个人也是都不说话。顾铭烨动动嘴唇,放弃了。贺明月动动嘴唇,放弃了。
仔细想想,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像也没有聊什么。一般都是贺明月撒娇,顾铭烨溺宠又无奈地说“别闹”;或者是贺明月看到了什么,拉着他一起看一起玩儿,说一说路上趣闻。现在这种氛围,没什么趣闻好说,让她撒娇,更是别扭。
车开了半路,贺明月想上洗手间,忍了一阵,有些忍不住。她闭眼,破罐子破摔:“我想上洗手间。”
顾铭烨看了看路标,“前面有服务站。”
两个人去服务站,贺明月脸色苍白,进了厕所,发现是生理期到了。她从包里拿出备用内裤和姨妈巾换好,走出去,顾铭烨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贺明月摇摇头。换做以前,大概此刻她已经装作眼泪汪汪的样子说“肚子疼”要亲亲抱抱了吧?贺明月搞不懂明明知道自己是装的心里偶尔还会吐槽一下自己做作,但不装柔弱的此刻,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是装上瘾了吗?还是生理期雌性激素作祟?
两个人重新回到车上,贺明月坐到后面去,“我想睡觉。”顾铭烨抿抿唇,“嗯。”
车子安静地往前开,贺明月蜷在后座,肚子痛得直冒冷汗。假期太开心,忘了生理期要到了,昨天吃了一个巨无霸冰激凌,还喝了两扎西瓜汁儿,今天肚子会痛,简直不用太意外。
贺明月是躺在顾铭烨背后,从反光镜里看,只能看到她安安静静睡在后面,看不到贺明月的表情,所以顾铭烨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贺明月唇色苍白,面色也青白,额上冒了许多冷汗,打湿了鬓角,她死死捂着自己的肚子,手用力到发白。
路段进入弯弯曲曲的小马路,贺明月被绕得头晕,肚子更加不舒服,恶心想吐。她紧紧闭着眼,想:没有关系,贺明月,十分钟就好了。
十分钟分外漫长,贺明月觉得自己要死掉了。捱呀捱,捱呀捱,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路终于平顺起来,贺明月悄悄擦去汗,缓缓吐出一口气。
顾铭烨听到她的动静,问:“醒了?”贺明月不说话。
顾铭烨往后看了一眼,正看到贺明月动了动腿。装睡。顾铭烨心情沉重起来——她在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