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皇帝在还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就被编排出了一个硕大的后宫,情妇更是一个加强连,每个世家都能分到皇帝的一丁点。
舆论势大,甚至刚刚养好病的封英也因此和皇帝提起来这件事。
封英看上去有些失落,问:“陛下,您真的准备迎娶那位公主?”
皇帝说:“子虚乌有,怎么连你也信了。”
封英松了口气,说:“实在是陛下和她看起来非常般配。”
皇帝开玩笑道:“我看你和她也非常般配。”
封英神秘地笑道:“那不行,臣心有所属了。”
皇帝一怔,再次看向封英的时候,只见后者两眼心虚地飘走了。皇帝突然问:“你去看过朕的皇兄了吗?”
“陛下是说昆尼希亲王?”封英茫然道,“臣不敢去打扰御医处。既然陛下提起了,不如臣明天就去参观一番。”
皇帝沉默了片刻,说:“罢了,没事。”
当事人走的走、忘的忘,皇帝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和人谈一谈往事了。
有天夜里他没有穿皇帝的制服,一身便装去找傅定。
正巧在傅定的门外,他听到了傅定与人进行通讯的声音。
傅定说:“这件事务必不能透露风声,朱雀的使臣已经快要走了……不行,这个点也必须处理掉……和明亲王有关的情报都必须过滤过。”
少顷,房间内声音停了。
皇帝便推门进去,淡淡地说:“傅定。”
傅定深吸一口气,将通讯器掐断后,返身直接在皇帝面前单膝跪下,道:“陛下!”
皇帝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朕,现在就说出来吧。”
傅定面色僵硬,一时没办法开口。
皇帝道:“朕信任你,不代表你就可以欺上瞒下。朕想知道什么事,还不需要仰仗区区一个臣子来进行告知。关于明亲王的事,之所以只交给你来办,是因为朕不喜欢其他任何人打听朕的私事……你明白吗?”
傅定当然明白,帝国的皇帝陛下是全知全能的,自然不可能永远被他瞒着,但他只是没想到事情暴露得这么快。原本只要拖得足够久,他以为以皇帝现在的心态来说,也许会将明亲王完全忘记……
傅定面色几经变幻,最后还是在龙威如狱面前低了头,说:“陛下,朱雀境内传来消息,明亲王旧病复发,已经不幸逝世了。”
他刚说完,忽然感到身边的空气完全凝固了,压力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好像只有冰冷的霜刀在往肺腑中扎来。
皇帝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声音像峰巅冰凉而缥缈的雾气,说:“朕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他说完,转身要走。
这反应比傅定预想中的勃然大怒还要更令他心惊。但消息既然已经出口,当然不能让皇帝继续自我欺骗下去。
傅定追上前两步,说道:“陛下!明亲王死在帝国战争结束之后,情报称他是因为遭到国内舆论围剿,气急攻心,吐血而死……这完全说得通啊!我们的探子还找到了当时的医疗病例,证明明亲王其实从手术前开始,精神力就一直不稳定,处于一触即发、非常危险的状态……”
皇帝猛然停下脚步。
傅定心中狂跳,亲眼看着他的黑发无风自动,像是被黑龙的怒气吹散开,天色在这瞬间暗沉了下来。
皇帝的声音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龙吼,带着深沉的厉色,说:“谢谢你提醒我,是我背叛了他!是我在手术前夕一走了之,也是我让他遭到攻讦,是我!”
痛苦的龙啸声直贯云霄,傅定几乎以为皇帝下一刻就要化龙,但是一切异象在转瞬间又停了。
皇帝只是站在那里,突然又用低落的声音说:“是我,都是我。我又做错了事,但是他不准备原谅我了。”
一连七天,容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出现。
他动用所有线人,收集了所有来自朱雀境内的消息——所有消息都是最坏的消息;
甚至用私人频道联络黎耀亲王,但得到的却只有一句“无颜面见故人”。
什么叫“无颜面见”?他怎么能无颜面见?
一直无颜面见的,明明是容幽自己。他逃避了这么久,无非是不敢去看、不敢去见谛明,他因为做错了事而逃避着承担后果。
他以为谛明迟迟不肯归国,是对自己的一种不满,他设想过很多遍:等过一段时间,谛明一定会心软,还是会原谅他,到那个时候自己再亲自道歉,迎接他归国。
容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手术前夕离开,是对谛明的一种背叛,因为他再三地保证和承诺,最终抵不过银河帝国遭遇的一场战争——在群臣和谛明之间,他选了谛明;可是在国家和谛明之间,他却选择了国家。
如何选,如何能选呢?
这个国家虽然有着种种的不公不正不仁不义之处,但它是容幽的国家啊。神龙家族六千年来,以血脉精魂统治和庇护着的这座星庭,孕育出了白瀚、傅宇、霜楼、封英的这些地方,每一寸星尘都曾经浸染过义人的血,那里还有亿万万的子民都在仰望着他们的神龙皇帝——容幽是这些人类精神里最后也最高的信仰,他不能缺席。
神龙固然无情,能将人类的生死置之度外,但谁又偏偏叫容幽生为了半个人类。白瀚为他增添了人类的天性和道德,让他深明大义,让他知道:情爱事小,家国事大。
容幽愿意为他的苍龙神生生死死,千千万万遍,矢志不渝。
可是皇帝不能。
皇帝无私。
第七天,卫班跪在寝殿门前,恳求皇帝让两名御医进去。
傅定闻讯而来,一起跪在门边。
皇帝说:“朕不信。但朕需要一点时间,反省自己。”
他的声音非常不同,几名近臣闻之色变,马上听出来皇帝现在是龙身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