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的物件儿,都是与我们姑娘一样么?”锦绣便惊讶地捂住了嘴,又与这中官赔笑道,“大人别笑我没有见识,只是我一个丫头,竟少见这样好的东西呢。”见那中官颔首得意,便急忙笑道,“若几位小姐们都是一样,贵妃娘娘可真是富贵双全呢。”
“贵妃娘娘什么好东西没有,自然是一样的。”听到这里,知道六姑娘并不是被另眼相看,锦绣方松了一口气,之后笑容满面地听着这中官炫耀道,“倒是定国公家的四小姐,另有一件羊脂玉如意,是贵妃娘娘的心意呢。”说完了,又看了看天色,觉得有些耽搁了,便不再与锦绣说话,只匆匆地在府里下人的领路下走了。
见他们走了,锦绣出了一会儿神,便急忙回了花厅,见大太太坐立不安,急忙上前笑道,“太太且安心吧,并不独咱们一家儿呢。”见大太太看过来,急忙将方才问出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之后便笑道,“这位贵妃娘娘也是个极贪心的人物,满城的高门嫡女,竟是叫她给一网打尽了。”见大太太扑哧一声笑了,便抚掌道,“可叫太太心里受用了呢。”
“你只说有用的,不然,我是要罚你的。”大太太便嗔道。
“我看这模样,只怕贵妃更属意定国公家的小姐呢。如意,可不是随意相赠的。”锦绣便笑道,“只是大概娘娘对旁家的小姐也恋恋不舍,因此都赏了,也能叫京里的人瞧瞧,单这一件事儿,她便压了皇后娘娘呢。”剩下的,锦绣憋在心里没说。
她猜着,恐怕那位贵妃娘娘是真觉得自己儿子不错,想着叫几位嫡出的勋贵女孩儿,给她好儿子做个妾?
这么想虽不靠谱,可是别小看了脑残的想象力,凡事皆有可能呢。
“我之前也模糊地听说,定国公与贵妃的娘家走得很近。”大太太若有所思地说道,“如今看来,只怕这两家有了几分默契的。”只是定国公不如她的丈夫英国公与太子的靠山安国公那样有兵权,不过是个空头爵位罢了,因此方才在朝中钻营,与贵妃一拍即合。
“我想着若是太太心里放心不下,只尽早做了筹谋就是。”锦绣犹豫了片刻,便低声说道。
大太太低声一叹道,“这么说,六丫头是愿意的了?”见锦绣霍地抬头,她便无奈地说道,“蒋家那哥儿,前前后后来了不知道多少次,又在我的面前奉承个没完,就是个死人,我也明白了。”见锦绣低头笑了,她便摇头道,“你说说这是个什么缘法?你们姑娘最是个冷心冷肺的,竟叫他引动了心思,可见这孩子本事不小。”她当初本就喜欢蒋季笙,只是恐六姑娘不喜欢方才罢了,也没想到竟有今日之喜。
“谁又不是白眼狼,岂会看不到真心呢?”锦绣便笑着说道。
“不过,这么说,五丫头是白卖好儿了?”五姑娘出了这样的风头,贵妃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大太太便觉得若是叫她知道,只怕是最大的打击了。
“什么时候正妃定了,贵妃娘娘才能有时间想起当初还有个婀娜多姿的才女呢。”锦绣见大太太叫一旁笑嘻嘻听着的红玉将贵妃所赏之物送到六姑娘那儿去,便与大太太笑道,“只是到时一腔心事会不会虚化,不看天意,只看国公爷了。”英国公这样的性情,赶在前头把五姑娘怎么着了她都不会奇怪的。
“可巧儿他回来,我想着只与蒋家放些口风出去,叫他们上门提亲?”大太太想到蒋季笙的人品相貌,不由愈加欢喜,便与锦绣说道,“这一回,谁也别怨我越过了五丫头去,自己落到了这么个下场,怨得着谁呢?”说完便盘算起来道,“蒋阁老虽致仕了,影响犹在,他必是愿意的。”这里的他,就是英国公了。
“若是国公爷心软些,”锦绣便低声道,“该只叫五姑娘嫁的远远儿的,一辈子回不来就是了。”接二连三死女儿这么掉人品的事儿,英国公不逼到急眼该是不会做的。
“只要她别来害我的孩子,我管她嫁到哪里去呢。”大太太便笑道,“一会儿他回来,我便与他说。”见锦绣抿嘴在一旁笑,她便温声道,“你们几个孩子,一转眼儿就这么大了,先是铮哥儿,然后是两个丫头,之后又是你与红玉,”她便叹道,“我的身边越发地生疏了。”
“我陪着太太。”锦绣忙说道,“便是陪不了,以后也必给太太调/教几个知心人来,叫太太不孤单呢。”
“你不懂,再知心,却也不会有与你们这样的情分了。”大太太便摇头叹道,“只你们几个,是我在这府里头相依为命,从小看到大的,以后……”大太太淡淡地想,从此以后,她也不是那个缩着头过日子,委曲求全的伤心人了,之后的丫头再好,没有与她这样共患难,陪她熬过了最煎熬的岁月,又能有什么情分呢?
“与她们,我也只是太太罢了。”大太太低声道。
只锦绣与红玉,还有从前的兰芷芳芷,她是付出了几分慈心的。那时她的亲女儿不在身边,一腔的母爱多少都分给了这几个孩子些,几个丫头也都是有良心的,对她也生出了孺慕之心,可是她也知道,除了她们,自己是再难付出这样的心的。
锦绣不知为何,也觉得伤感了起来,之后便微微红了眼睛说道,“除了太太,与旁人我也没有这情分了。”对于她来说,从一个畏怯的小丫头将她抚养长大的大太太,比她的亲娘苏氏更像是母亲。苏氏对她也好,可是锦绣却总是不敢全心地去相信她,只因当年的教训太惨痛了,她总是害怕,会再叫苏氏给卖一次。大太太却不一样,这些年,她对她的心,没有半分功利。
一个小丫头,又有什么会被人觊觎的呢?
“说得倒叫我伤感了。”大太太飞快地抹了抹眼角,便急忙笑道,“你们长大了,这是好事儿,做什么这副模样呢?”
“太太先起的头儿,如今倒来怨我。”锦绣也笑道,“亏了姑娘与世子不在,不然,竟是要吃了我才算是给太太解恨呢。”
“你又促狭。”大太太一腔的伤感眨眼就飞了,指着锦绣便笑出了声儿。
这对儿主仆倒是快活的不行,却见那偏院儿之中,一个被封得死死的大门下,一个小洞之中,探出了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来,就听五姑娘焦急地叫道,“你说什么?贵妃赏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