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寒风依旧呼呼地刮着,可在司月的耳朵里却成了低沉的哭泣,努力压住心里头沉甸甸的难过,呡了呡嘴,走过前院,再过了花园来到了主院,别说花园里没有一点鲜花绿意,就是从府邸门口到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整个府邸,除了灰色,就是黑白两色,隔着黑色的帷帽看起来就更加的压抑了,“他一直住在这里?”
司月小声地问道。
“恩,除了每年祭日去祖坟祭拜,其他的时候他都不会出门的。”王雪君点头。
两人跟着管家绕过住院,来到后面一出单独的院落,看着面前两扇紧闭着的黑色大门,司月的心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在里面?”
“恩,”管家点头,“王大人请留步,这位姑娘,请跟奴才来。”虽然管家不明白小少爷为何要在这个地方见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要知道,这里,是表小姐都不能踏足的,不过,他还是听从少爷的命令,将人带进去。
司月一愣,回头看着王雪君,“去吧,”王雪君点头。
司月回过头,盯着那两扇黑色的大门,跟着管家的脚步,一步一步的靠近,然后,两扇门打开一人能过的缝隙,管家站在一边,“姑娘,无论见到什么,请不要大惊小怪。”
司月心中一凛,管家是在警告她,深吸一口气,点头,两手紧抓着袖子,迈步走了进去,突然,眼睛猛地睁大,入目全是灵牌,一个个端端正正地靠墙,在案上摆得整整齐齐,错落有致。
仔细一看,心猛地一缩,灵牌上刻着的全是诸葛家的名字,那么多,其中许多的名字她在王大人给她的资料中都看过,她能够想象,如若没发生那件事情,这件事情多么热闹幸福的一家子,明明王大人口中的老将军诸葛雄一生都在保家卫国,救人无数,怎么就会落到如今这么一个凄凉悲伤的地步。
“不难过,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有什么好难过的。”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响起,司月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个活人,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最初她只能看见那人的头顶,直到他慢慢地将轮椅转过来,先是白色的孝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很快,她就看清了那人的全貌,枯瘦如柴,脸上没有意思血色,一双没什么生机的大眼睛。
司月倒吸一口气,这人只要再养胖一些,可不就跟她一模一样。
“摘下帷帽让我看看。”那人一脸的死寂,看着她时,神情并没有变化,跟之前的管家给司月同样的感觉,行尸走肉,想着他们之间的牵连,司月咬着下唇克制住心酸,以及不断往眼里涌的热气,抬手就将帷帽给取了下来。
虽然房间内的光线很暗,可还是能看清的,“啊,”管家总算发出了一点人该有的情绪,惊讶地盯着司月的脸,发生那件事情时,小少爷已经十五岁了,那时的小少爷就张这副模样,胖乎乎的,圆圆的大眼睛,未语先笑,很是讨喜。
轮椅上的那人盯着司月看了许久,“管家,看她的右耳,看仔细了。”沙哑的声音却不像刚才那般的死寂,司月能够听出了,他在努力地压抑着强烈的情绪。
“是,小少爷。”管家回神,木着脸走上前,许是因为司月的着一张脸,所以动作还算温柔,在确定了司月右耳上的红痣是真的时,整个人都陷入疯狂状态,“是真的,小少爷,是真的啊,”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一样,大哭了起来,“小姐说的是真的,长乐侯府,他们怎么敢,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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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什么表小姐,都是假的,假的!假的!”许是压抑了好些年,坐在地上的管家撕扯的声音带着愤怒,仇恨,将近六十岁的老人,干枯的身躯,蹦出的青筋,还有扭曲的面孔,都像极了濒临绝境猛兽而发出的令人伤心欲绝的悲鸣。
司月并没有看地上的管家,如今他能够发泄出来自然是好的,虽然用那样苍老的声音发出尖锐汹涌的愤怒,让她听在耳朵里都觉得难过心酸不已,可更让她担心的是那个距离她五米远的男人。
就从他要求管家看她耳后那一颗红痣认真仔细一些,她就明白,这人并不是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他就这么默默地坐在轮椅上,半低着脑袋,整个人有大半部分都在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司月想,他一直这么压抑着真的没问题吗?
男人去猛然地转过身子,正对着那一片令牌,“呵呵,”低沉的笑声传来,越来越高,直到最后,司月都能够看到他所坐的轮椅在不断地晃动,“哈哈哈,”而男人变成了疯狂的大笑。
这样的笑声,凄厉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欢乐,反而让司月感觉到无尽的伤痛,那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锥心刺骨之痛,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抓在手里,随着那笑声情绪的起伏,被用力的揉捏成各种形状,眼泪在她无知无觉中流出,顺着白皙的脸颊,一路往下,在下巴处掉落在地。
男人的笑声持续了许久,却在司月准备上前是戛然而止,那是,她的心好像终于被捏碎了一般,不能在跳动,也没有了呼吸,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嗓子里像是卡着石头一般,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男子转着轮椅,慢慢地上前,直到在灵牌面前才停下,阴冷沙哑又带着几分嘲笑地声音响起:“爹,娘,大哥,二哥,三哥,你们看见了吗?呵呵,”两声像哭一般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听见了吗?四姐,爹娘,她是你们唯一的宝贝女儿,是大哥,二哥,三哥唯一的妹妹,你们一个个将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长大,你们都没有想到吧?仅仅不到一年时间,四姐就步上你们的后尘,呵呵。”
又是那样悲痛的笑声,“爹,你后悔了吗?当初你冒着生命危险就出来的安乐侯爷,却成为了害死你宝贝女儿的凶手,你是生气呢?还是后悔?”
低喃如聊家常一般的语气,诸葛清凌轻声地问着面前的灵牌,自然,他的问题得不到回答,沉寂了半晌,“爹,娘,大哥,二哥,三个,呜呜,”真正悲伤正常的低泣声传来,“是孩儿不孝,是小弟没用,没能救得了四姐,才会让四姐在失女深陷绝望的情况下不得不走上绝路,四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诸葛清凌的哭声让司月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回过神来的管家一边哭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到诸葛清凌的旁边,“少爷,不关你的事,都是奴才的错。”
将军府唯一的小姐,那是被府里上上下下都宠着的宝贝,如今落到这般的下场,他们心里怎么能不难受,不愤怒。
“谁告诉你们她是自杀的?”司月用力地吞咽了好几下,卡着的喉咙终于通了一点,看着在这一片灵牌前自责的主仆两人,轻声地反问道。
就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在主仆两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里捅出一个血窟窿,此时的两人脑子已经不怎么会思考了,只是用一样惨白的脸,震惊的眼神充满着恨意,等待着司月的回答。
司月上前一步,“你们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这府里的四小姐,唯一的弟弟昏迷未醒,亲生女儿下落不明,将军府出来的小姐,会那么软弱的在这个时候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不顾生死未卜的弟弟和亲女?”
“不会的,”管家猛地摇头,“四小姐不会的,”一听司月的话,管家终于回神过来,很快,一个狠辣的巴掌打在他自己的脸上,“当初老奴怎么会相信那些丫鬟婆子的话,认为四小姐真的受不住打击,得了失心疯,老爷,夫人啊,老奴该死啊。”说完这话,跪在地上对着灵牌磕头。
“你是该死,不过,却不是现在,”司月看着面前的两人,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真的是将军府的人吗?当年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的为何而死,遭何人背叛?你们不去寻找真凶报仇,反而一味的沉静在悲伤之中,你们以为你们这样做,真正高兴的是谁?”
说到这里,司月指着面前的灵牌,“我想绝对不会是他们,而是那些依旧逍遥在外的仇人。”
诸葛清凌愣愣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子,这一张脸,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二十年前,他每日醒来从镜子里都会看见的脸,看着她通红着眼里是全是很听不成钢,面无表情的脸上他能够看出一丝温柔,像极了以前娘亲在时对自己严厉的样子。
“过来!”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的诸葛清凌看着面前的女子,努力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奈何好些年都没有笑过,已经忘记了怎么去笑,扯动的也仅仅只是干瘦的脸皮而已。
“恩,”司月点头,走上前,面前这人不仅仅是亲人,更是有着一样面孔的人,这样的感觉很是奇异,让两人的心都不由得亲近起来,在诸葛清凌面前蹲下。
“说说你这些年的事情吧。”伸手想要摸摸司月的脑袋,却在半途中停了下来,放在腿上,诸葛清凌侧头,“爹娘他们也想听听。”
司月也不介意对方的动作,知道他心里还有一丝迟疑,“我的日子过得倒是很不错,”轻声地将她之前的生活说了出来,好些时候诸葛清凌和管家都心疼不已,明明是千金小姐,却落到那般偏远的地方,还嫁给了一个农村汉子,只不过,在看见司月脸上有着幸福的笑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两人对于荣华富贵,门第之见早已经看得很淡了。
“那你回京是为了?”诸葛清凌开口问道。
“仇总是要报的,”司月站起身来,看着诸葛清凌,“无论你相不相信,即使是没有你的帮忙,长乐侯府里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如今的长乐侯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不必如此试探我,你这一句话是不是就承认了我?”司月突然伸出双手,抓着诸葛清凌干瘦的爪子,果然冰冷得很,见对方表情一愣,身子也跟着僵硬得厉害,勾起一抹笑容,“我已经有一个很好的父亲,虽然他离开了,至于长乐侯,他若是真的与母亲的死无关的话,他才有可能是我父亲,否则,我不会要一个害死我母亲的父亲。”
司月这话说得坚决,没有一丝的犹豫,要知道前世今生,她的父母对她都是极好的,即使是他们去得都很早,让她留下好多的遗憾,但这并不就意味着她缺父爱,再说,如是那事真的和长乐侯有关,那所谓的亲生父亲对她有父爱吗?
“你倒是果敢,”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诸葛清凌心生不舍,“看你的样子,似乎早已经有了主意,你打算如何做?”
司月松开诸葛清凌的手,走到他后面,推着他的轮椅,往祠堂门口而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应该走出这里,看看外面的天空,诸葛府老将军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你身为府里的第二代,也应该有当家人的样子。”
诸葛清凌并没有反对,任由司月将他推出祠堂大门口,感受着凌厉的寒风,看着萧瑟死寂一般的家,漆黑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波痕。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就是正名。”司月笑着说道。
不想看府里如此的样子,垂下眼帘,“哦,那我就等着你叫我舅舅的那一日,可不要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