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白说:“大庶长深夜前来,应该不会只是无聊的来奚落白的饲养之道的罢?”
大庶长笑了笑,说:“老臣自然没有这么无聊,是来与公子共谋大计的。”
公子白一甩袖子,说:“那便直说罢。”
大庶长笑眯眯的说:“明日黄昏,郧国的队伍就准备开出郧关,进入上庸,老臣知道,君上让公子您在上庸周围部下了重兵,一来防止庸国叛贼兵变,二来防止其他国/家偷袭,就有劳公子派人走一趟,去接引郧国的兵马了。”
公子白眯了眯眼睛,这个时候站在身后的吴刀眼神稍微晃了一下,立刻拱手说:“公子,卑将可以效劳。”
大庶长一听,哈哈笑起来,说:“果然是一条好狗,老臣都想养这么一条/狗了。”
公子白看了一眼吴刀,吴刀没有再说话,只是拱着手听候公子白的差遣。
公子白考虑了一下,大庶长说:“此事事关重大,就靠郧国军/队与我们里应外合,若是不成,根本无法与楚国抗衡,因此公子务必要找个信得过的人,你这条/狗不是刚好么?犹豫什么?”
公子白也想知道自己犹豫什么,只不过他仍然犹豫,因为自从吴刀跟着自己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几乎是寸步不离。
而且公子白此时是个废人,他的手连筷箸都握不住,更别说握刀握剑了,有吴刀在身边保护,是最为安全的,若是没有吴刀在身边,公子白觉得并不是很安心,尤其是在这举大计的当口。
公子白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打心里不想让吴刀离开,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大庶长都不耐烦了,公子白这个时候才说:“可以。”
“是,公子。”
大庶长这才放心下来,说:“明日黄昏郧兵就会开出,明日天亮之前,就让你的狗出发,以免被人发现。”
公子白点了点头,大庶长这才笑了一声,说:“那老臣就告辞了,公子好生歇息罢。”
大庶长说着,便走出了营帐,只留下“哗啦!”一声,落下帐帘子的声音。
大庶长走出去,公子白立刻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吴刀,吴刀心头一跳,轻声说:“公子……”
公子白冷声说:“谁让你自己请/命的?没有我的吩咐,你竟然有自己的主见了?”
吴刀赶忙低下头,说:“卑将知错了。”
公子白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说:“你知道该做什么。”
吴刀吃了一惊,连忙说:“可是……公子,天亮之前,卑将还要出发……”
公子白却打断他的话,说:“我不管你出不出发,现在就来服侍我,否则便滚。”
吴刀喉头一阵滚动,低下头来,不过仍然顺从的走过去,替公子白解/开衣带。
公子白冷笑一声,挑/起他的下巴,说:“怎么,还不愿意了?”
吴刀低声说:“不,卑将愿意,卑将伺候公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公子白眯眼说:“既然知道,就别磨磨蹭蹭的。”
吴刀低声顺从的说:“是。”
寿宴结束之后,寺人和宫女收拾幕府,秦国的士大夫们,还有楚国的宾客们就都歇息下来,很快行辕陷入了寂静。
吴纠将卢戢黎和卢扬窗招来,详细说明了一下部署,卢戢黎很快领命,天亮之前,他也需要离开,然后去和吴刀的兵马汇合。
吴纠说:“卢将军安心去便是,行辕中的事情,便交给扬窗罢。”
卢戢黎似乎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卢扬窗,吴纠笑着说:“卢将军放心,扬窗年纪不大,但是稳重干练,是大将之风。”
卢戢黎点了点头,拱手说:“是,我王,齐公,事不宜迟,戢黎这就出发了。”
吴纠和齐侯点了点头,说:“卢将军格外小心。”
卢戢黎拱着手,很快就退出了营帐,趁着天黑,四下无人,连忙调遣了一队若敖军/队。
“爹。”
卢戢黎正在悄无声息的调遣军/队,就听到后背有人,卢扬窗也从营帐中/出来,声音很低,似乎不敢声张。
卢戢黎回过头来,正好有些不放心,想要嘱咐他,说:“扬窗,你负责我王和齐公/安全,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知道么?”
卢扬窗赶紧点头,说:“爹也是,千万注意安全。”
卢戢黎笑了笑,揉了揉卢扬窗的头发,说:“放心好了,爹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来接应你们。”
卢扬窗又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说:“对了,爹,请您附耳过来。”
卢戢黎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低声说,便弯下腰附耳过去,结果卢扬窗轻笑了一声,竟然在卢戢黎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卢戢黎一怔,卢扬窗已经跳开几步,偷了腥就逃跑了,卢戢黎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卢扬窗跑入营帐的背影,不由的老脸有些发红,感觉自己这一把年纪了,竟然突然感觉到丢人了……
卢戢黎不敢耽误,赶紧收敛了心神,带领着若傲军/队,悄无声息的扑出了行辕,往北面进发,朝着郧关绝尘而去。
天亮之前,吴刀也拖着酸痛的身躯,赶紧起身,披上衣裳,仓皇的准备出发。
公子白似乎没醒,他没有睁开眼睛,却开口说话了。
公子白的声音很低沉,说:“注意安全。”
吴刀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公子白,惊讶的说:“公子?”
公子白又说:“大庶长老奸巨猾,你引郧兵进关,小心被他们反咬一口,我公子白的人,绝不能吃这个亏。”
吴刀听了,拱手说:“是,公子,卑将知道了,定然小心。”
公子白点了点头,说:“去罢。”
吴刀拜了一下,就大踏步走出营帐,帐帘子很快就阻隔了吴刀的视线,公子白还躺在榻上,似乎睡着了。
公子白听着帐帘子晃动的声音,听着吴刀渐去渐远的脚步声,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突然低声叹了口气,他慢慢举起自己的手掌,迎着灰蒙蒙的光线,翻/动着自己的手掌,看着腕子上那一道深深的伤疤。
公子白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来,面色有些狰狞,嗓子里发出沉沉的响声,好像在拉锯一般,喃喃的低声说:“你当我是废物,那是时候……看看废物的决定了。”
寿宴之后没多久,便是会盟大典了,这也是这次上庸之行,最重要的事情,在会盟大典上,秦国与楚国将会讨论庸国的划分问题。
之前在宴席上,酆舒提出一人一半的计划已经受到了阻碍,秦伯贪婪,又有大庶长的挑唆,两个国/家本是盟友关系,但是已经产生了分析,因此这样一来,这场会盟,定然不会轻/松。
会盟这天早上,众人早早便起了,酆舒十分紧张,后半夜就醒了,几乎没睡,大夏天的,愣是手脚冰凉,赵嘉见他如此紧张,不由得笑着说:“做什么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酆舒说:“我一会儿要去谈判,你是不谈判,你自然不紧张。”
赵嘉捂住他的手,将酆舒的手握在掌心里,说:“没什么好/紧张的,毕竟……一切都在王上的掌控之中,不是么?再说了,有我陪你。”
酆舒一瞬间差点以为赵嘉在说甜言蜜语,结果突然醒/悟,赵嘉就是头大灰狼,不,野狗,除非他发疯,不然根本不知甜言蜜语是什么。
相对比酆舒的紧张,吴纠这个楚王,大早上还没有起床,夏日天亮的早,明亮的日光透进营帐,吴纠就用被子将头也盖住,裹在里面装死。
吴纠有起床气,还低血糖,因此自然就喜欢懒床,让他早起就跟让他不沐浴一样难。
吴纠裹在被子里就是不出来,齐侯无奈的要命,好生哄着,温柔的说:“二哥,快起来了,你看今日会盟,你还没换衣裳,朝袍还要仔细穿,再吃点东西,时辰都不够用了。”
吴纠嘟囔了一声,扒着被子,齐侯一脸无奈,棠巫和子清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捧着朝袍,也是无奈的站在一边,这一幕大家已经看得够不够了,基本上王上每次早朝都是这个光景,齐侯就跟哄孩子似的。
齐侯没办法,把他的被子扯开,哪知道吴纠竟然撩/起自己的亵衣来盖住脑袋,因为亵衣压在身下的缘故,吴纠还欠起来一点儿,顶着细/腰,那光景,大早上的,齐侯差点喷鼻血,连忙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然后赶紧又用被子捂住吴纠,以免吴纠的亵衣都撩到头上去了走/光。
齐侯更是无奈,哄了好半天,这才把装鸵鸟的吴纠从榻上给挖出来。
吴纠迷迷糊糊坐在席子上,子清给他擦脸,棠巫给他套/上朝袍,齐侯则是亲自为吴纠梳头,吴纠好像一只没睡醒的猫咪,被齐侯梳着头发,感觉特别舒服,嗓子立刻咕噜了一声,惹得齐侯真是忍无可忍,掰过吴纠的下巴,狠狠在吴纠的嘴唇上啃了一口。
吴纠这才醒过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棠巫和子清还在呢,而且就在旁边,两个人已经见怪不怪,眼观鼻鼻观心的给吴纠整理朝袍。
吴纠瞪大了眼睛,使劲蹭了蹭自己的嘴唇,说:“你漱口了么?”
齐侯一听,都给气笑了,说:“还嫌弃孤了,嗯?你这小懒虫,孤早就洗漱完了,谁像二哥,马上要盟会了,你却睡大觉。”
吴纠这个时候已经被闹醒了,但是感觉一到夏天就睡不醒,其实可以说一年四季吴纠都睡不醒……
吴纠慵懒的靠在席子上,让子清和棠巫给自己整理朝袍,齐侯又继续给他梳理头发,扣上冠冕,吴纠懒洋洋的说:“着什么急,反正秦国也没有什么诚意会盟,早去晚去,结果都一样,况且……寡人一会儿还要出力帮他秦国解决兵变。”
吴纠说着,仰起头来,向后看着给他整理头发的齐侯,挑了挑他下巴,笑眯眯的说:“小白你说,寡人仗义援手,到时候秦公是不是还要感激寡人?”
齐侯连忙说:“是是是。”
他说着,将吴纠的头扶着摆正,将他散下来去的头发重新束起来,别在发冠里面,说:“二哥你老实点儿,头发又散了。”
众人围着吴纠团团转,可算是在会盟之前打理整齐,吴纠吃了两口早膳,毕竟一会儿还有一番“恶战”,可能来不及吃午膳了。
楚国与秦国的会盟如期举行,吴纠带着楚国的使团走出营帐,来到会盟的祭坛旁边。
前些日子摆筵席的广/场,已经设立了祭坛,高大的祭坛,十分巍峨,秦国的士大夫们早就到了,哪像吴纠这么清闲,酆舒也早就到了。
酆舒看到吴纠,连忙走过来,拱手说:“王……王上……”
吴纠一听,惊讶的说:“酆卿,怎么突然变成结巴了?”
酆舒被吴纠打趣了,顿时满脸尴尬,说:“王上,您别打趣酆舒了。”
吴纠笑着拍了拍酆舒的肩膀,说:“放轻/松,酆卿好歹是昔日潞子国的权臣,权倾朝野,又不是没见过兵变。”
他这么一说,酆舒更是紧张了。
秦伯根本不知大庶长的事情,还一脸兴高采烈的走出来,笑眯眯的对吴纠拱手说:“楚王,请,今日可是咱们秦楚两国的大日子,请,上祭坛罢!”
吴纠笑眯眯的说:“正是正是,不过寡人觉得,今日更是秦伯您的大日子。”
秦伯没听明白,吴纠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站在秦伯后面的大庶长,说:“大庶长您觉得呢?”
大庶长不知吴纠什么意思,不过看着吴纠的笑容,总觉得不怀好意,不过大庶长觉得自己的做法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有差错,楚国就算带着若敖六卒,但是也没办法和秦国郧国两路兵马抗衡。
大庶长干笑了一声,应和一句,说:“请君上与楚王,上祭坛盟誓罢。”
大庶长说着,还转头看了公子白一眼,公子白双手掩藏在白色的宽袖之下,腰配一把宝剑,整个人看起来高大威严,透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配合着他俊美的容颜,当真是养眼的厉害,却又让人不敢鄙视。
吴纠笑眯眯的一展黑色袖袍,说:“请!”
说罢了,吴纠与秦伯便当前往祭坛上走,随即齐侯大庶长公子白,还有酆舒赵嘉几个人便跟随在后面,也慢慢步上祭坛。
祭坛巍峨,高/耸而立,等上祭坛之后,似乎就能将四面八方看的清清楚楚。
上了祭坛,有人主持,只有两个国/家盟约,也不必选出什么盟主了,首先开始歃血为盟,只不过祭祀的官/员还没有来得及说开场白,大庶长突然抬起手来,说:“等一等!”
众人全部看向大庶长,秦伯一阵惊讶,说:“怎么了?”
大庶长笑眯眯的拱手说:“君上,老臣以为,歃血为盟此乃后话,若是秦楚两国的利益不能统/一,那何来歃血为盟一说?就算歃血,也是白歃,岂不是浪费功夫?”
吴纠冷笑一声,说:“哦?大庶长您这话说的,好像是不想与我楚国盟约啊?这难道也是秦公的意思?”
秦伯一听,连忙呵斥大庶长说:“退下!你做什么!?不懂规矩么?”
秦伯随即又对吴纠拱手说:“误会误会,楚王不要见怪。”
大庶长却大笑了一声,说:“什么误会,老臣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楚王,如今老臣就想再问您一句,这庸国的土地,该怎么分!若是不能达成一致,那为何要歃血为盟?!岂不是笑话!”
吴纠幽幽一笑,说:“之前酆卿已经说过了,在请秦国发兵之前,也已经说过了,秦楚各得庸国一半。”
秦伯一听,一人一半,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这具体的商量,也是后话,等歃血为盟之后,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最不济不就是一人一半,若是谈的好了,秦国没准还能得到大一半。
但是大庶长似乎不这么认为,说:“我秦国在攻打庸国的战役中,出力最多,而且最先发兵,若是没有我秦国开/战,你们楚国又怎么可能攻入庸国方城?如今若想歃血为盟,秦国必须占多一半庸国土地,否则……”
大庶长说着,吴纠立刻冷声说:“否则什么?”
秦伯听得冷汗直流,不知大庶长是不是今天早上吃错了什么东西,仿佛恶/鬼附身一样,立刻呵斥说:“住嘴!你做什么!?要反了么?!孤何时让你说话了!!”
大庶长却一笑,仍然继续说:“否则……可别怪我秦国动粗了!”
他这样一说,突然招手,就听到“哗啦——!!!”一声,竟然是兵马围/攻上来的声音。
在秦伯惊讶的目光下,黑色的甲胄,从四面八方围/攻上来,竟然像是潮水一样,就将吞没整个行辕,将祭坛围了个水泄不通。
祭坛下面站着都是士大夫们,士大夫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立刻被手执长剑的士兵围住,定眼一看,竟然是他们自己的秦国士兵,都是又惊又恐。
“怎么回事!?”
“是谁发号施令?”
“咱们的秦兵怎么进来了?!还把咱们围在里面?”
“到底这么回事啊?”
“兵变!”
“这是兵变……行辕将军是公子白!”
“呼啦——”一声,随即是“踏踏踏”的声音,黑衣的秦兵训练有素,快速冲过来,兵马的圈子越缩越小,紧紧包围着祭坛下面的秦国士大夫们。
“砰砰”几声,有士兵直接冲开士大夫们,竟然还冲上了祭坛。
秦伯一看,又听到下面纷乱的喊声,顿时气得大喊说:“怎么回事儿?!”
他说着,看向身后的公子白,说:“怎么回事,士兵怎么冲进来了?!还上了祭坛!这是要反么!?”
秦伯大声的喝问公子白,公子白则是面目表情的站着,他生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平日里却一直笑着,看起来彬彬有礼,像是个贵公子一般,然而如今,突然收敛了笑容,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此时却显得异常怕人冷酷。
公子白只是站着,面对秦伯的喝问,竟然一句话都没有。
秦伯见他不说话,突然扬起手来,气急败坏的就是“啪!!!”一声脆响,直接打在公子白脸上。
群臣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都是“嗬——”的一声抽/了一口冷气。
公子白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耳光,一点儿也没有躲闪的意思,那张俊美的脸被打的一偏,随即慢慢转回来,眼看着士兵们冲上祭坛,将祭坛上的吴纠齐侯,楚国的士大夫们,甚至秦国的国君士大夫们也团团包围在正中间。
公子白淡淡的说:“父亲,您老了。”
秦伯乍一听没听明白,公子白继续说:“您以为……把叔父千方百计的遣走,送到楚国做质子,您的伯爵之位,您的秦国,甚至是您的天下,都高枕无忧了,可以酣然入睡了……您把自己的兵权,交在旁人的手中,不闻不问,行辕被包围,也只有先惊后怒的份儿。”
秦伯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大喝说:“你说什么!?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公子白则是淡淡的说:“父亲,还记得孩儿小时候,您经常跟孩儿讲的故事么,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把持朝政,专/权跋扈,废除当时身为太子的父亲,而拥立庶出的三叔为秦国国君,父亲当年是如何韬光养晦,重登国君之位的。”
秦伯听到这里,突然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庶长。
大庶长听公子白竟然说这么多废话,而且还谈到了前任大庶长,前任大庶长废太子拥立庶子的事情,一直是秦伯心中的那根刺,秦伯重新上/位之后,就将前任大庶长连诛三族,杀了个干干净净。
那段时间大庶长的位置一直是空缺的,因为秦伯十分芥蒂,后来慢慢的才好转了一些,随着秦伯争霸北方,秦国的土地不断向北推进,秦伯似乎也忘了当年被废的痛苦,慢慢志得意满起来。
大庶长听公子白突然提起这个,恐怕被怀疑,于是打断他们的话,立刻说:“君上莫慌,公子调兵,也是为了保护君上的安危,老臣听说,楚国人阴险狡诈,尤其是这位楚王,在齐国做/官的时候,为了博得齐公的信任,便使出各种诡/计屠/杀楚国百/姓,搞得楚国怨/声/载/道,如今做了楚王,又不思安定楚国,只知向外走征战,如今我秦国攻打庸国有功劳,他们楚国就想抢走我们的功劳。”
大庶长滔滔不绝的讲着吴纠的罪状,齐侯听了,立刻眉头一皱,伸手“啪!”一声握住腰间佩剑,就要上前动粗,吴纠连忙拦住齐侯,一笑说:“大庶长,您说的是寡人么?恐怕您是孤陋寡闻,坐井观天罢?阴险狡诈,贪婪无度,又偏生长着一副猪脑子。”
“你说什么?!”
大庶长一听,就愤怒了,吴纠骂人太直白了。
吴纠笑眯眯的说:“怎么,寡人说的不对?这偌大的行辕,你以为用绿豆一样的兵马包围住祭坛,便能得到什么好处了?寡人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今日寡人与楚国的各位,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丝儿,庸国的土地,秦国就一份都别想要,更别说对半分了。”
大庶长听着吴纠嚣张的说辞,立刻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向后仰,那老腰好像随时都要折断似的,说:“绿豆?行辕中都是我秦国的军/队,就算你们楚国有若敖六卒,那又能怎么样?我不妨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老臣已经联络了郧国,郧国士兵昨天已经从郧关开出,如今恐怕已经在行辕之外,包围得水泄不通了!区区若敖六卒,就算以一当十,也休想从老夫这里讨到好处!”
秦伯一听,顿时流下冷汗来,说:“放肆!你这是做什么!?谁允许你这样做的?我秦国与楚国在此会盟,郧国算什么东西?郧国之前还协助庸国,根本不是我们的盟友,谁让郧国的士兵开出郧关的!?”
大庶长一听,说:“君上,您何必生气呢,郧国也是一番好意,助我们拿下楚国,君上您想想看,今日拿下了楚国,我秦国就不只屈居于北方了,将进军整个南方,占领周国大部分土地,整个周国都将变成我秦国的附属!”
吴纠此时一笑,说:“风大,可别闪着大庶长您的舌/头。”
他这样一说,“噗嗤”一声,旁边本十分紧张的双方士大夫们竟然全都笑了出来,大庶长脸色立刻青了,喝道:“你说什么!?死到临头你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立刻又耿直的拢起手来,重复说:“风大,别闪着您的舌/头,牛都给你吹飞了。”
祭坛之下的士大夫们被秦兵包围着,本也十分紧张害怕,此时一听,也都是哈哈笑了起来,赶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笑得太嚣张。
大庶长脸色更是发青,秦伯立刻说:“立刻退兵,这是误会,听到了没有!?”
大庶长却冷冷一笑,说:“君上,这可不是误会,您的公子也说了,您老了,那就应该有德者而居之,眼下大好的机会能为秦国谋福利,您却想要白白错失,身为秦国的大庶长,老臣必当匡扶秦国大业,君上您糊涂,老臣可不能糊涂!”
秦伯一听,气的胸口发紧,连忙伸手使劲捂住自己的胸口,粗重的喘着气,天气憋闷,秦伯似乎要喘不过来了。
吴纠倒是没生气,笑眯眯的说:“秦公,您还没看出来么?您的大庶长,要重演当年的兵变了。”
大庶长说:“老臣怎么敢兵变,老臣只不过是兵谏,谁让国君昏/庸呢!?”
他说着,立刻一挥手,说:“来啊!有请郧国将军!”
大庶长说着,众人立刻全都看向行辕大门,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外面,如今秦国的士兵已经被大庶长控/制,楚国虽然有若敖六卒,但是只能算是势均力敌,若是出现了郧国士兵,就算郧国弱小,但是只要倒戈在大庶长这一方面,楚国就会翻船在这小阴/沟中。
众人全都紧紧盯着行辕大门,大庶长说罢之后,时间仿佛静止了,行辕大门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半晌什么动静也没有。
大庶长额头渐渐出了一些冷汗,吴纠则是“咳咳”的咳嗽了一声,似乎像是催促,大庶长额头上更是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踏踏踏踏”的脚步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外面杀进来,黑色的甲胄直接冲破行辕大门,发出“哐当!!!”一声,一下将行辕大门冲开,随即是源源不断的士兵冲了进来。
“啊!”
“来了……”
“怎么办……天呢……”
祭坛下面秦国的士大夫们纷纷惊呼出声,不过转瞬,突然有人高声喊道:“这……这是若傲军!”
大庶长眼看着士兵冲进行辕,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想要抹掉冷汗,还以为郧国军/队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就听到下面的秦国士大夫的喊声,顿时又吓得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众人顺着祭坛,往下一看,果然是若傲军,黑色的甲胄,虽然没有大旗,但是当先一人竟然是楚国最年轻的环列之尹,禁军之长的卢扬窗。
卢扬窗身下黑色战马,手执长剑,正在指挥若傲军包围行辕,很快与兵变亲兵对峙起来。
卢扬窗带着兵马,快速冲上祭坛,大庶长哪知道他们早有准备,立刻大喝说:“别再往前走了!否则我就下令,现在砍了你们楚王的人头!!”
大庶长喊着,卢扬窗还没来得及带人上祭坛,只好站在半路,抬头看着上面。
齐侯则是“嗤——”的一声拔/出长剑,冷冷的说:“好大的口气,谁敢动楚王,就试试是孤的剑快,还是他的手快!”
大庶长瞬间有些慌了,不过感觉自己还是稍占上风,毕竟祭坛上都是他的士兵,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踏踏踏”的声音,又是一队人从行辕外面冲进来,打头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他一身黑色侍卫的衣裳,腰夸宝刀,从行辕外面冲进来,竟然是吴刀!
大庶长看到吴刀,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吴刀是公子白派去接引郧国军/队的人,吴刀回来了,说明郧国的军/队肯定也来了。
吴刀冲进行辕,一路风驰电掣的纵马来到祭坛之前,他手中捧着一个大盒子,立刻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索,快步向祭坛上面走,很快越过卢扬窗,卢扬窗也不敢轻举妄动。
吴刀走上去,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血迹,暗红色的血迹,让他的皮肤显得苍白扎眼,看起来非常冷酷。
大庶长见到吴刀,立刻说:“郧国军/队可接来了!?”
吴刀却不理他,犹如一尊石像,站立在地上,大庶长问了两遍,说:“我在问你话,你聋了么!?”
吴纠笑眯眯的说:“大庶长,您别着急,可能是问话的人不对。”
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赵嘉,赵嘉立刻跨前一步,说:“事情可办妥?”
吴刀立刻拱手,半跪在地上,单膝点地,另外一只手握着佩刀,说:“公子,郧国军/队已经悉数缴获,并且斩杀郧国主将首级,卢将军已经将俘虏收/押,请公子放心。”
他说着,将盒子“嘭!”往地上一放,随即咔嚓一声打开,大庶长“啊——”的大喊了一声,盒子里都是血,一打开就流/出来了不少,竟然放着一颗人头,是那天寿宴上与大庶长说话的陌生男子。
大庶长见了这个场面,立刻惊叫出来,惊恐的向后退去,“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公子白。
大庶长激动的一把抓/住公子白,说:“你养的狗!!你养的狗怎么会是赵嘉的人?!你看看你养的狗!”
大庶长嘶声力竭,所有人都随着他的话音,看向吴刀,吴刀跪在的地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公子白则是眯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吴刀,说:“你是赵嘉的细作……”
吴刀听到他的话,突然一颤,慢慢抬起头来,迎上公子白的目光,不过没有说话,又低下头来。
公子白笑了一声,似乎很愉快,说:“你跟着我,真是能屈能伸……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发誓说会永远效忠公子,说得好,说好的啊,因为你口/中的公子,根本不是我!!”
公子白说着,最后的话已经变的嘶声力竭,变成了睚眦尽裂的大吼,吴刀一阵吃惊,连忙低声说:“卑将……”
他的话还没说完,公子白的眸子却突然一晃,随即就听到“嗤——!!!”一声,公子白突然拔/出佩剑,紧跟着是“啊啊啊啊!!”一声大吼,距离他最近的大庶长根本没有防备,竟然一下被公子白,一剑穿心!
大庶长完全没防备,一来,公子白是与他合作的人,二来,公子白是被他威胁的狗,三来,公子白双手残疾,连筷箸都拿不稳,时间长了会手抖,喝两杯就会原形毕露,阴天下雨还会疼的嘶喊,根本就是个残废。
试想想看,一个残废而已,佩剑在他身上,不过是个好看的幌子,根本派不上用场。
然而就是这样的废物,突然拔/出佩剑,一剑刺在大庶长的心口上。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吃惊,包括公子白的父亲秦伯,包括公子白的叔叔赵嘉,甚至包括公子白的侍卫吴刀。
不过吴纠倒是没有吃惊,因为他早就听出了端倪,从公子白第一句开始讲起前大庶长兵变的时候,吴纠就已经怀疑了,公子白可能是假意与大庶长合作。
大庶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把抓/住插在自己胸口上的佩剑,嗓子里发出“嗬——嗬——嗬——”的捯气儿声,嘴里涌/出/血来,嘶哑的说:“你……你这个叛/徒……”
公子白双手握着佩剑,因为疯狂的一刺,白色的袖袍翻起,露/出他双手的伤疤,深得可怖,盘曲在他双手手腕。
公子白握着佩剑的手在打颤,却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个疯/子,哪还有一点点贵公子的优雅,沙哑着声音说:“你说得对,我的确想/做秦公,但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的一条/狗么?!那我就告诉你,就算是一条残废的狗,你把他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公子白说着,发狠的一眯眼睛,双手奋力,就听到“嗤!”又是一声,长剑刺得更深,大庶长眼睛一瞪,公子白笑着说:“我是秦国的公子,而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贼。”
随着公子白最后一个字落下,公子白猛地一拔长剑,“滋——”一声,鲜血从大庶长胸口直接喷/出来,一下喷在公子白脸上,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一个从土地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大庶长愣是一声没吭,“嘭!”一下倒在地上,瞪大眼睛就没气了,公子白的长剑也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同时公子白也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腕,低声哀嚎起来。
“嘭”的一声,公子白倒在地上,嗓子里发出哀嚎的声音,额头上全是冷汗,合着大庶长喷/出来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浇湿/了他的鬓发,公子白的双手不自然的垂在地上,不断的痉/挛着,随着疼痛的流逝,那双宽大又骨节分明的手掌,似乎连一根指头都不属于他了,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吴刀见到公子白像是一个疯/子一样,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心中一惊,立刻冲过去,说:“公子……”
“滚开!”
公子白大声喝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吴刀一下不敢动了,就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鬓发散乱,满脸是血的公子白。
秦伯似乎被吓愣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场景,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双手都是伤疤,瘫在地上,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赵嘉看着公子白的双手,简直是触目惊心,陈年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竟然撕/裂了,还露/出畸形的骨头来,白生生的白骨扎在外面。
赵嘉此时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了,连忙拱手说:“王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就点了点头,身后的棠巫赶紧冲过来,不过公子白不老实,只是嘶吼着:“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滚开!都滚!!”
公子白不老实,赵嘉和吴刀上前压/制着公子白,别看他双手不能用/力,但是曾经是个练家子,身上力气很大,此时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赵嘉和吴刀竟然要按不住,棠巫根本没办法给他医治,那白色的骨头露/出的更多,触目惊心的。
吴纠看到这个场景,立刻走上前去,齐侯伸手拦住他,低声说:“二哥,小心。”
吴纠却抬起手来,示意他没事,走过去两步,“呲啦——”一声,从地上捡起公子白的佩剑,还挺沉,吴纠掂了掂,“哒”一声,剑尖就点在了公子白的肩膀上。
公子白抬起头来,看向吴纠,赵嘉和吴刀吃了一惊,赵嘉连忙说:“王上,公子白他无意冒犯,请王上……”
他还没说完,吴纠便笑眯眯的打断了他的话头,对公子白说:“自暴自弃可不适合你这张俊美的脸,不过嘛,你若是真因为在群臣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短板,就自暴自弃的话,寡人也不介意,让你变成一个彻底的残废,手脚都一并砍了罢?”
公子白冷笑一声,声音沙哑的说:“你在威胁我么?”
吴纠一笑,挑眉说:“如果威胁还管用的话。”
公子白被吴纠一句揭/穿心中的苦楚,竟然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棠巫赶紧冲上去,将他的手骨矫正,快速固定止血,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吴纠也松了一口气,哪知道齐侯这个时候暗搓搓的凑到吴纠身后,一脸认真的说:“二哥,孤最俊美。”